太尉府,书房。
烛光摇曳,将恶夫俊朗面容照映的忽明忽暗,配上那一丝丝冰寒杀机,显得格外渗人。
良久后,恶夫低声开口:“这些名单...可齐全否?”
桌前几米外站着一位身穿黑袍的汉子,听见恶夫的问话,他抱拳回道:“太尉, 此上所记不过杯水车薪,非名家大儒、权贵等不能入,若全算上...将近八千余人。”
恶夫没有说话,起身来到窗前,伸手将窗户推开,看着天空上明亮的星辰,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书房陷入一片寂静,唯有烛光偶尔炸响。
“杀——!”
“一个不留,尽诛之,拆其宗祠,断其香火,烧了那些歪理邪说之籍!”
黑袍汉子没有半点迟疑,拱手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书房。
待黑袍汉子走后不久,张二河端着宵夜来到书房,见恶夫正在怔怔失神,不由轻声唤道:“太尉, 夜深了...吃点宵夜吧?”
恶夫这才回神,转头笑道:“二河,你可知冯劫坐镇齐国,查出来多少不法的名家大儒、书生才子、权贵富户?”
“想必不能少了!”张二河一边将托盘内的东西摆到书桌上,一边笑着回应。
“八千!”恶夫从牙缝挤出来一句,“整整八千,这些该死狗东西,整日吸食百姓骨血也就算了,还四处谩骂我秦国....”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整日忙着处理枢密院的事,总算将其彻底落实好,这还没等喘口气,冯劫就派人来传讯。
如今民间谣言四起,针对朝廷、嬴政、恶夫的谩骂无穷无尽,他忙于政事无心过问,也懒得费心费力去查谣言源头。
却不成想,顺带着被冯劫给查了出来。
那倒也合适了,赶在开科举之前将这些沽名钓誉的蛀虫杀了,也免得钻入朝堂里闹出乱子来。
嘶....
张二河倒吸一口冷气,满脸动容道:“太尉,八千余人...这要是都杀了,恐将留下无尽骂名啊!”
张二河这一句话,可谓是道出了心头无尽的担忧。八千人并不算多,可这些人并不是士卒,倘若真要连根拔起、尽数诛杀,事后难免落下“屠戮士林”的千古骂名。
然而,恶夫听到这番劝阻,却只是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抹冷酷光芒。“骂名?二河,你以为我大秦席卷天下,吞并四方,什么时候还缺过骂名?”
他语气里透着几分戏谑,端起桌上的一盏温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有人要骂,就让他们骂。只要他们骂不出声就行。”
张二河见状,不由心头一颤。他虽多次在恶夫身边见识过血雨腥风,可如今提及“八千文人”之规模,仍令他有些发怵:“太尉,这些人未必都与朝廷为敌,其中不少人只是闲来牢骚……管不住嘴皮子就是,那些文人都这鸟样!”
“闲来牢骚就敢四处散布谣言,言必称大秦暴虐无道?”恶夫将茶盏搁回桌面,缓缓抬头看向张二河,眸中寒芒毕露,“别忘了,这些人可不是只在齐地搬弄是非。他们中不少权贵、士绅,与外邦走动频繁,甚至怂恿百姓造反。”
“冯劫传来的讯息里,可一五一十地记载着他们的书信往来、金钱输送,桩桩件件,都是罪证。”
张二河默然。他知恶夫从不轻易动杀机,可一旦决定杀,必然有其理由。
半晌,他轻声问道:“太尉,那您打算……何时动手?”
“立刻。”恶夫答得干脆,目光却依旧投向窗外的夜空,“冯劫会先在齐地行动,派军大肆围剿。人杀了之后,那些典籍也得仔细搜罗起来,连同家谱宗祠一并毁去,免得有人日后借此兴风作浪。”
张二河想了想,不由感到脊背生寒:“可一次性杀八千人之多,难免会有漏网、也难免激起恐慌,齐地那边若是人人自危,怕会引发骚乱……”
“所以要快、要狠。”恶夫冷笑,语调森然,“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统统拔除,让其来不及反应。就像砍草,要在还没回春之时将根茎尽数挖空,让它再无复苏的机会。”
张二河低下头,默默不语。古往今来,家国霸业无不是血与火铸就,只是这一次屠戮的规模之大,又恰好发生在大秦新政推行前夕,想来必然在天下士子间掀起惊涛骇浪。
少顷,张二河捧起宵夜,轻轻放到恶夫身边的几案上:“是。太尉……我……我只是有点儿唏嘘,毕竟……罢了,我明白您的苦衷。”
“唏嘘得好。”恶夫用筷子捻起一片肉丝,塞入口中咀嚼,半晌才淡淡道,“没有人喜欢滥杀,但是——这世道正是如此,谁让他们自己非要找死呢?”
“更何况,他们中不少还曾经是齐王、燕王的智囊,现在不过是换个名头,继续想当暗中搅弄风云的老鼠罢了。”
窗外风声乍起,灯影随风摇晃。
此时此刻,大秦羽翼已笼罩天下,任何冒犯者都将面临无情的镇压。科举改革、全国整编,皆在酝酿之中,所有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必须连根拔起。
沉默片刻后,张二河终是问出一句:“太尉,这事大王知道吗?”
“还不知道!”恶夫神色淡然,“冯劫的奏报自然是先到我这里,这件事就算大王知道了,也断然不会心软,更不可能阻拦。”
张二河默默点头,嬴政与恶夫二君臣虽然年轻,却向来喜用雷霆手段震慑天下。如今对齐地这帮暗中作祟之徒,更不会心慈手软。
想到这儿,他低声道:“那末将也不多说了。太尉,您先用着宵夜,我去安排其他杂事。”
“去吧,辛苦了。”恶夫轻轻挥手,待张二河离开后,才缓缓端起那碗白粥,漫不经心地喝了几口。
夜风吹过窗格,烛光下他神情难辨,却又带着一股寒凉的肃杀。
半晌,他将粥放回桌上,轻声自语:“八千……这还只是个开始。此番力推新政,怕是还会有更多暗流涌动,这诸子百家...也是该...剔除糟粕....”
他再次瞥了一眼那份“八千余人”名册,指尖轻轻敲打在桌面上,每一下都像是死神的鼓点。
“你们或许高居庙堂,或许卖弄才学,但在我眼里,都不过是些杂草。既然有意染指天下未来,那我就一次性把你们连根拔起,也好让这天下清静些。”
窗外星光璀璨,却似乎也无法冲淡这座书房里萦绕的寒意。恶夫端正坐姿,继续翻阅案牍,如同一尊冷漠的审判者,在夜色中悄然决定着无数人的生死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