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永璜被送去了景阳宫之后,皇帝又开始宠爱娴妃了。
连着一个多月,除了去长春宫坐了几回,翻了两回白蕊姬和黄绮莹的牌子,剩下的时候都在景阳宫。
如嬑突然盛宠一时间惹得六宫侧目,琅嬅知道大家都不高兴,便常常喊着来长春宫坐坐,大家一起聊聊天夜就不那么长了。苏绿筠偶尔还带着璟懋和永璋,四个孩子开开心心地玩,她们瞧着也高兴,后宫一派祥和,正是弘历所期盼的,也确实是自己偏宠太过,就给各宫都赏了好些宝贝作为补偿。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菱枝最近整夜整夜地做噩梦,白天没有精神当班,还在皇上面前摔了茶碗,被罚出去跪了半日。
可身体上的疼痛都比不上心里的害怕。
她去御茶膳房给主儿取小食的时候,在长街拐角处听见几个小太监议论说王钦想找娴妃娘娘求娶大宫女,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菱枝听闻后更是惊恐,王钦已经骚扰她很久了,再加上主儿一向喜欢惢心,王钦想要哪个简直不言而喻。
在一次主儿将她喊过去,问了她年纪,又问了她王钦怎么样之后她终于崩溃了。
菱枝哭着求如嬑不要将自己许给王钦,可娴妃低沉着嗓音宽慰她:“他是御前最得脸的,你跟了他必不会吃亏。”
她不能接受。
她宁愿去死。
菱枝找好了地点,算好了时间,却没想到被人救了上来。
“纯嫔娘娘!求您救我!”
她说完这句话便昏死过去。
给苏绿筠吓了一大跳。
苏绿筠是个老好人,更是个没主见的老好人,见投湖的是如嬑身边的人更是慌乱。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皇后娘娘!”
钟粹宫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今夜高曦月、白蕊姬、黄绮莹就连金玉妍和阿箬都在长春宫,她们大部分住的近,自打皇后娘娘鼓励大家多走动走动,不要老闷在宫里之后,就爱凑在一起聊天绣花。
这天琅嬅见阿箬罕见地来了长春宫,便也请了钟粹宫的那两位和景阳宫的那两位,可是如嬑不愿意来就推脱了,海兰见如嬑不来,自然也不肯来。
只是苏绿筠和陈婉茵一向睡得早,聊了一会便有了困意起身告退,原本打算直接回宫的,却听高曦月说御花园千鲤池附近新移了两盆昙花,陈婉茵一向喜欢这些东西便拉着苏绿筠去看。
谁知道就碰见了这种事。
众人听见下人来报说苏绿筠那头出了事,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便都打算去瞧瞧娴妃的热闹。
皇上那边更是莫名其妙,他今儿翻了白蕊姬的牌子,结果扑了个空,一听都去了钟粹宫便也来了。
只是弘历屁股都没坐热,就听琅嬅说是娴妃身旁的宫女受了好大的委屈要投湖。
怎么又是如嬑?她就不能有个消停点的时候吗?弘历一个脑袋九个大,他现在回养心殿还来的及吗?
琅嬅请了太医来为菱枝诊治,又命人去传了如嬑和海兰。
如嬑姗姗来迟就见钟粹宫灯火通明,皇上更是不高兴地坐在上首。
琅嬅给她赐了座:“今日唤你来是有件事情要问你,你身边的大宫女菱枝说受了好大的委屈要投湖,你可知道什么吗?”
“投湖?”如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菱枝为什么要投湖?”
“呦——娴妃娘娘,这菱枝是你的大宫女,你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怎么知道。”金玉研翻了个白眼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坐在末尾的阿箬冷笑一声:“娴妃娘娘贵人事忙,哪里管得了下人的事情。”从前她还听皇后的话在面子上装一下,可是她终究不是圆滑的性格,装了几个月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大家便也对她的态度见怪不怪。
“阿箬,你要这样污蔑本宫,本宫不知道该说什么。”如嬑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阿箬这个叛徒,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阿箬居然会为了十板子背叛她,可见阿箬本身就是个白眼狼。
“嘉贵人、慎常在,你们二人不可不恭敬;娴妃,如今慎常在是皇上的妃嫔,你不好再直呼其名。”琅嬅不痛不痒地各打了一板子,正好堵住了弘历想斥责的嘴。
“既然娴妃不了解情况......惢心,你和菱枝同住一起,你可知道菱枝怎么了嘛?”
琅嬅点了惢心出列,惢心蹙眉看着如嬑的神色,颤巍巍地违心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菱枝一向安静,奴婢也不太清楚。”
高曦月翻了个白眼:“这么说,一个堂堂的景阳宫大宫女每天干了什么,你们景阳宫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吗?”
如嬑摆出一个清高的神情:“贵妃娘娘,你要这样污蔑本宫,本宫不知道该说什么。”
弘历真的是无语了,有些不耐烦地问:“如嬑,你除了这句话就没有别的话会说了吗?”
“臣妾.....”
如嬑正想回话,就听见一个太监来报:“回皇上、皇后娘娘,菱枝姑娘已经醒了,可要传她?”
“传。”弘历点头。
一旁的李玉看清那太监的脸无比震惊,他一直以为李进喜死了,就算没死只怕也是半死不活,没想到今天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这里。
没一会,菱枝就被带了上来,她目光呆滞地跪在下首。
琅嬅见她脸颊肉都没有了,心中有些不忍:“菱枝,你今日大喊冤枉求纯嫔救你是因为什么?如今皇上和本宫都在这里,一定会为你做主。”
菱枝听了这话痴痴地笑起来:“您真的能为奴婢做主吗?”
“本宫可以。”琅嬅语气坚定:“本宫是皇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若真有冤屈,现在就说出来吧。”
菱枝环顾一圈,没看见王钦便将目光定在了如嬑身上:“奴婢要告娴妃娘娘秽乱宫闱!罪不容诛!”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
“大胆!”弘历更是怒不可遏:“你敢污蔑娴妃!”
“污蔑娴妃?”菱枝已经不想活了,现在谁都不怕,大声反驳:“娴妃要求奴婢和王钦私自结为对食难道不算秽乱宫闱吗!”
嚯——
每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八卦可真够大的。
“你既然说娴妃要你和王钦结为对食,可有证据?”琅嬅的声音依旧沉稳。
“我没有。但是我有王钦骚扰我的证据,他可是给我送过不少东西呢,我都好好地藏了起来,皇上皇后要是不信,不如去我的房间搜一搜。”菱枝破罐子破摔,反正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她要王钦给她陪葬。
琅嬅一点头,素宁便福了福身:“为保公平,奴婢想请娴妃娘娘身边的惢心姑娘一起去。”
弘历沉默点头。
“菱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细细道来。”琅嬅说。
“回皇后娘娘的话,自打去年冬天起,王钦就时不时爱和奴婢说些污糟话。奴婢害怕,却又碍于王钦是御前的人不敢告诉娴妃,谁知他却愈发过分,如今更爱动手动脚,奴婢害怕的整夜整夜睡不着,直到前天.....前天娴妃唤了奴婢去,问奴婢今年多大了,可有心仪的男子....又问奴婢瞧不瞧得上王钦——”
说到这里菱枝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娘娘!奴婢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啊!奴婢求娴妃不要把奴婢许给王钦.....娴妃却说....却说奴婢跟了他不吃亏——”
琅嬅身后的莲心也红了眼眶,幸好她跟对了人才早早地避免了这桩祸事。莲心立即上前跪在菱枝身旁:“娘娘,奴婢有罪。”
琅嬅“震惊”地看向莲心:“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莲心磕了一个头:“回皇后娘娘,王钦原本一直骚扰的是奴婢。奴婢不得已告诉他若他再骚扰奴婢,奴婢就拼了这条命也要告到皇上那里,他这才偃旗息鼓。”
弘历听又牵扯到长春宫,不由得严肃起来:“你有没有什么凭证。”
“回皇上的话,王钦曾经借着给奴婢送香囊,在香囊里塞了一把金瓜子。”莲心再拜。
如嬑却自觉发现了莲心话里的漏洞:“金瓜子而已,这也可以当做证据吗?”
如嬑是不是只要是个男人就会维护?琅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娴妃娘娘明鉴。”莲心脸上丝毫不见慌乱,语气镇定道:“妃位以上才能用金瓜子,造办处给各宫打的时候,都会用特殊的工艺留下印记以作证明。养心殿的自然和长春宫的不一样,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将那荷包里的金瓜子送去造办处查问,想来每一颗金瓜子出自哪位工匠的手,最后又是否送到养心殿都有记录。”
“说的不错,娴妃从不掌管宫务想来不大清楚。李玉,你去查。”弘历见莲心镇定自若,便知她没有撒谎,只是这种事情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李公公,奴婢的那香囊放在柜子里的最深处,还请您仔细找一找。”
李玉点点头,也离开了钟粹宫。只是出门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阴影处的李进喜,李进喜天生就长了张和蔼笑脸,见谁都是一副笑嘻嘻的老好人脸。如今他的半张笑脸在黑暗里,看的李玉头皮发麻。
他色厉内荏地瞪了一眼李进喜,随即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