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方朔用力踹着门，门里的动静比他门外的都要大。踹了一会儿打不开，余方朔累的气喘吁吁，同时又心急如焚，环顾四周，这里这里连一个能让他挪动的工具也没有。一时间，一阵无力感伴随着恐惧涌上心头，对那个人的所有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拍着门，顺着门扇滑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江泽月，你出来啊……！！”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在自己眼前受伤，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和一个废物一样哭。为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但是就要经历这些。
    “咔嚓”他跪坐在地上，面前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余方朔没有抬头，只看见了一把沾满血的刺刀向自己缓缓靠近。血珠滴落，余方朔闭上了眼睛。
    其实对他而言，死未必就是件坏事，他真的太想要一个解脱了。
    他安静的，等待死亡降临，就听耳边传来“当啷”一声脆响，刀落在了地上，那个人单膝跪在了他面前。江泽月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想抬起手把他眉间的棱角抚平，但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时，又犹豫了。
    没了下文，余方朔颤颤巍巍的睁开眼，正对上江泽月直勾勾的目光。余方朔将他浑身都打量了一圈，除了手上的伤，似乎还没有其他的，内心默默松了口气。
    “没事了。”江泽月抓着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起初余方朔腿还有点软，差点又摔倒。站稳后，余方朔又问他：“那个人为什么要杀我？还有，那是个什么怪物。”
    江泽月看着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过了头：“回去吧，别问了。”
    说着，他就缓缓往外走去。余方朔想了想，就跟了过去，走在他身后他才发现，江泽月好像腿有些伤了，走起路来有点跛腿的感觉。怎么说也是为了救他，他就跑上去，拉过江泽月一条胳膊搀着他往外走。
    江泽月好像有点意外，似乎觉得，这时候绕开他直接走才是余方朔的作风。余方朔配合着他的脚步，走的也有些慢，两个人看上去都好像是受了重伤一样，狼狈无比。
    “今天怎么知道心疼我了？按照平时你的作风，这时候应该上来补刀才对。”
    余方朔内心十分烦躁，闻言就瞪了他一眼：“是不是非得给你点脸色你看着才舒服，不会说话就别说了。”江泽月就笑了，笑了两声又猛的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余方朔，一言不发，眼里思绪万千。
    “奇怪，这么早这酒吧就下班了？”都快走到主厅了，但是余方朔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吵闹的声音。酒吧里安静的仿佛落针可闻，这样的状态，可太不正常了。
    余方朔刚想说让江泽月等一下，他出去看看其他人在不在，就被江泽月拉住了，下一秒，余方朔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那气味就像有特殊魔力一般，余方朔顿时就是脑子一热，甩开江泽月就冲出了那条走廊。
    灯红酒绿还在继续，但是舞厅里早就是一片死寂。余方朔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那些横七竖八堆叠在一起的尸体，在灯光的照映下，他们的动作和表情呈现出扭曲诡异的样子，有的尸体被开膛剖腹，血肉模糊，有的则是身首异处，身体在这边，头已经滚到了角落，脸上还呈现出死前惊恐的表情。
    那场面，简直就和地狱一样，尸体多到根本不给余方朔落脚的地方。他看着毫无生气的酒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许明一他们呢？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死人，害怕了？”吧台的后面突然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余方朔朝那边看了过去，就看见一个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踩着尸体走了出来。一开始，他还是背对着这边，余方朔看不清他的脸，但已经感觉到了正有压迫感在朝这边翻涌而来，身体有些不受控制，本能的想要逃走。他后退两步，又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只手压住了肩膀，他一回头，竟然是江泽月。
    这一刻，余方朔脑子还是很乱，看着那人转身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他很想转身就跑，但是江泽月的手劲儿太大了，死死的按住他他竟然真动不了。等那人靠近，余方朔就发现，这人长得非常眼熟，他就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帝王一样，穿着黑蛟龙纹样式的古代长袍，密集的黑发用发冠挽气，双眼非常薄情，一看就是那种非常冷酷刻薄的人。
    “父亲。”听到江泽月叫眼前这个人父亲，余方朔震惊的看向他，突然发现，难怪看这个人眼熟。因为江泽月的下半张脸，跟眼前这个人可以说是一比一复刻，但是江泽月的眼睛不似他那般具有攻击性，平时不笑的时候，江泽月的眉眼看上去是比较妖艳的那种。
    但眼前这个人，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他居然是冥帝江北城，余方朔虽然早就料到他们有一天会见面，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他只要一想起廖子琪告诉他的，江泽月和江北城父子关系非常不好，自己很有可能也会成为他的眼中钉时，余方朔就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你就是余方朔？”男人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他顿时有种从头到脚被剥开的感觉。
    “你这张脸，倒是和你奶奶年轻时候一样，怎么看都是祸水。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
    “……”
    “本尊是冥界帝尊，是你男朋友的……父亲。”余方朔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可越是这样，他才觉得越可怕。他回头看了江泽月一眼，发现他一直低着头默默的站在一边，好像根本不打算说句什么。
    “你怎么能杀这么多人……？我的朋友刚才还在这，他们人呢？”
    江北城回头看了一眼，道：“可能……已经在这些死尸当中了吧。”
    “你说什么？！！”
    “你如果刚才没有离开，你这会儿也会是他们中的一员。”
    余方朔心中怒火燃烧，他看着江北城双眼赤红，最终忍无可忍的冲了上去，想把眼前这个恶魔打翻在地。但是江泽月眼疾手快，一下就拦住了他，余方朔在他怀里挣扎着咆哮：“为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要你这样残忍的杀了他们，他们碍着你什么了！！！”江北城对他的突然发难不屑一顾，转过半个身体，仿佛正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一般，看着那些尸体，缓缓道：“年轻人，你要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对错来分清的。于本尊而言，杀戮就是强者宣告实力的一种。”
    他转过半张脸，眼神睥睨的看着他：“而像你这样的蝼蚁，有什么资格质问本尊？”
    余方朔浑身抖如筛糠，他捂着疼痛欲裂的心口，看着这个曾经只活在神话中的人。他不敢想象，当有一天故事里的伏尸百万，到了自己的眼前时，他会怎样。江北城，真正让他见识到了帝王的薄情冷血，手段残忍。
    他们杀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余方朔，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见面礼，期待和你的下一次见面。”
    余方朔蜷曲着身体，哭的泣不成声，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跪在了地上。而江泽月就紧紧的贴在他的背后，把他笼罩在身下，将他紧紧护住。
    一个小时前，还站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人，此时已经沦为了一具死尸。
    余方朔感觉自己就要疯了，他不停的拿手砸着头，江泽月拦了好几次，才抓住了他的手，紧紧锁住。听着身下的人嘶哑的低吼，江泽月那颗死寂的心，终于感受到了疼痛。他把头埋进余方朔的脖子里，泪水瞬间浸湿了他后脑的发。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害死了他们……”
    你恨我吧……别埋怨自己……
    要恨，就恨他是个懦夫吧……
    .
    余方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酒吧的，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坐起来，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脸上一片茫然。但很快，所有的一切，在看见那个人进来之后，全都想了起来。
    “你醒了，要喝水吗？”余方朔看着眼前高挑纤瘦的女孩，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莫灵芷……？你怎么在这儿？许明一和小小呢？”莫灵芷看了他一眼，表情复杂：“我不知道……我是跟着你们回来的。”
    余方朔有些不太懂她的意思，还想问的详细些，卧室的门又被推开了。江泽月手上缠着绷带，一只鬼，余方朔甚至从他脸上瞧出了憔悴的样子。
    见他醒了，江泽月就看向莫灵芷，后者点了点头，就起身离开了。
    “莫灵芷是我身边的人，你知道她的，他就是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