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孙老夫人继续喋喋不休,顾皎皎掩唇轻叹,一双美目中盛满遗憾。
她愧疚道:“能得母亲信任,当真是儿媳的幸事,可儿媳身子实在不争气,怕是无法管家……”
闻言,孙老夫人不悦质问:“怎的就管不得了?你这不过小毛病,一日两日也就好了!”
孙老夫人后知后觉语气重了,忙扶额闭眸,呻吟着头痛:“哎哟,皎皎啊,你应当不会这般不孝,眼睁睁看着我一个病弱的老婆子强撑着身体管家吧?”
若是往日,婆母这般说了,顾皎皎必定委曲求全,纵然再不适,也打碎牙齿往肚里吞。
可今非昔比,顾皎皎冷眼看着,心中冷漠不已。
从她嫁进安阳侯府的第一日起,这老虔婆便利用她的心软,用这等法子拿捏她。
从前她敬她是婆母,是以诸多事情都不计较,如今嘛,呵呵!
顾皎皎勾唇笑,轻轻倚靠在床榻上:“母亲,儿媳上次请的太医说了,您身子康健,之所以整日头疼,不过是戏曲听太多,吵到了罢了。”
孙老夫人瞪大浑浊双眼,厉声呵斥:“胡说!你是何处请来的庸医?!”
“庸医啊?”顾皎皎似笑非笑:“那名太医是儿媳花重金聘请而来,听说他在宫中可是皇后娘娘的御用太医,母亲今日之意,是说皇后娘娘的御用太医医术平庸?”
“还是说,母亲觉得,您的身体尊贵过皇后娘娘的凤体?若是皇后娘娘知晓母亲您今日之言,怕是会降罪哟。”
“当……当真?”孙老夫人被唬住。
顾皎皎乘胜追击:“依儿媳看,那戏曲母亲便莫要听了,安心把咱们侯府管理好便是,母亲,您说可好?”
孙老夫人仍觉惊惧,仿佛窥见了皇后震怒的模样,忙不迭道:“是是是,只是今日之言你可莫要被那太医知晓了。”
如今协兆与小云南王关系颇好,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若是在自己这里出了岔子,那可如何是好!
“那是自然。”顾皎皎笑:“既如此,那咱们侯府便都靠母亲了,母亲慢走。”
孙老夫人被莺儿请出院子,直到回了寝屋,她才从稀里糊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孙老夫人皱眉道:“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方才我是不是被那小蹄子诓骗了?”
宋嬷嬷道:“老夫人,老奴也觉得方才三夫人的话漏洞颇多,可以老奴去打听打听?”
孙老夫人挥了挥手。
将秋容打发去料理花草,莺儿端水进入寝屋替主子净面。
“姑娘,方才您对老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顾皎皎将纤纤十指放入水盆中,漫不经心道:“自然是真的,那太医确是重金聘请,太医院中的太医又有哪个不是皇上、皇后的御用太医呢?”
另一边,孙老夫人听完宋嬷嬷所言,气得将一盏燕窝打砸在地。
“混账东西!那小贱蹄子如今倒是无法无天了,竟敢这般哄骗于我!”
说着,盛怒的孙老夫人便要起身去找顾皎皎算账,宋嬷嬷赶忙拦住她:“老夫人您莫要冲动,此事还应从长计议啊!老奴愚钝,可这两日老奴却察觉到三夫人不似从前那般服管教了……”
宋嬷嬷顿了顿,低声道:“老夫人,您说是不是三夫人发现了那事儿……”
“不可能!”
孙老夫人尖声否决:“顾皎皎那小贱蹄子是什么脑子,我还能不清楚?她若是当真发现了什么,又哪里可能沉得住气?”
宋嬷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当真发现了,咱们也好早做打算……”
孙老夫人不语,片刻后她冷哼一声:“哼!我瞧着倒是你高看那顾皎皎了。”
“罢了,你且去将秋容找来。”
宋嬷嬷很快便将侍弄花草的秋容带到孙老夫人跟前。
天气炎热,秋容一身襦裙皆被打湿,浓浓汗味萦绕在她周身。
孙老夫人皱眉,忙用手帕捂住口鼻:“怎的搞成这般模样?”
秋容委屈:“老夫人,奴婢才去了花房侍弄花草,花房中跟蒸笼似的,哪里能不出汗……”
孙老夫人叫她来,可不是来听她诉苦的,当即沉着脸道:“顾皎皎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秋容的哭诉噎在嗓子眼,片刻后才咬唇道:“回老夫人,姑娘近日没有什么异常……”
这两日她整日都被使唤去干这干那,连姑娘的身都近不了,哪里晓得姑娘近日的动向?
不过这话她是万万不敢同老夫人说的。
闻言,孙老夫人不满,反问:“没什么异常?你确定?我可是瞧着顾皎皎近两日变了不少啊!”
秋容心虚垂下头,片刻才结巴道:“回老夫人,奴婢也瞧着姑娘有些不对劲儿,不知道姑娘是不是怪姑爷不进她屋里亲近……”
“合该不进她屋!”孙老夫人心间涌上大仇得报的快感,满是褶子的老脸爬上一抹鄙夷:“商女就是商女,成日只想着男人!”
宋嬷嬷与秋容连忙附和:“老夫人骂得是。”
孙老夫人眼眸微眯:“秋容,你且回去好生盯着那顾皎皎,切记莫要露出马脚。”
她看了宋嬷嬷一眼,宋嬷嬷走至秋容身旁耳语了两句。
秋容闻言欣喜不已,忙不迭磕头:“奴婢定然好生完成老夫人吩咐之事!”
月色如墨,蝉声鸣鸣。
秋容蹑手蹑脚打开院门,她正欲回房,一抬头,魂都吓没了,一屁股墩坐到地上:“鬼呀!”
“呵呵,你可真是胆小如鼠。”
莺儿讥笑,从黑暗中走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秋容,你这么晚才回来,可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看清黑影的庐山真面目,秋容惧意消散。
她别开眼心虚道:“晚饭用得太多了,是以去花园中转了转消食。”
秋容说完便要回屋,莺儿径直拦住她去路:“看来花房的活计太过轻松了,所以才会吃饱了撑着啊!”
“你才吃饱了撑着!”秋容恼了:“莺儿,你也同我一样,不过一个奴婢罢了,摆什么主子的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