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太后的灵堂,就设在她生前住的寝宫,于此停灵七日。
这七日里,要做法事,皇上与众嫔妃要跪拜哭灵,文武百官及皇室宗亲等要进宫吊唁;
七日后,皇上亲自奉移慈宁太后的梓宫(棺椁)出宫,后宫嫔妃、文武百官及皇室宗亲等前来送灵,一部分人随皇上去太庙祭拜天地祖宗,随后将慈宁太后的梓宫送往陵寝。
一国太后的丧仪,隆重且繁琐,直到下葬,前前后后大约要花二十七天时间,丧礼才算完全结束。
素服二十七天期间,宫中不得作乐宴会。
徐玉宁跟着皇后她们到达慈宁宫的时候,看到萧夺已经换上了一身素服。
慈宁太宁去得突然,他昨晚熬了一晚,连夜召人准备慈宁太后的后事,熬得眼睛都发红了。
看见徐玉宁她们过来,萧夺紧紧抿着唇,朝她们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实在顾不上与她们说话,很快,主持丧礼的裕亲王就将他请走了。
相国寺的方丈与一众住持身披袈裟盘腿坐在东偏殿,为慈宁太后念经超度。
渺渺梵音,充斥着整个寿宁宫。
灵堂里,皇上和皇后跪在前头,徐玉宁等人跪在后头,再后面就是文武百官及皇室宗亲等人。
丧礼开始,太监捏着嗓子唱道:
“跪!”
“拜!”
“哭!”
这一整套流程下来,可不是一两个时辰可以结束的,一众嫔妃跟着跪拜哭灵,徐玉宁也不能例外。
虽然她早早做了准备,戴上了厚厚的护膝,也用布带托了肚子,但是挺着个大肚子,还是难受的。
“舒宜!你还好吗?”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徐玉宁听到后面传来一点声响,微微偏头,就看到温婕妤身子一晃,郑嫔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温婕妤一手扶着腰,一手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脸色很是难看:“我、我没事……”
在场的一众嫔妃,就有三个怀了身孕,最不好受的,自然就是她们三个。
温婕妤抬头看着前面的皇后跪得笔直,而徐玉宁也跪得端正,她咬了咬唇,不敢再吱声,生怕在慈宁太后的丧礼上出什么差错,被皇上责罚。
其实皇后也不好难受,她们三人,就属她的龙胎月份最大,但她是一国之母,这样的时候,不允许她出任何差错。
人前人后,她一向是个称职的皇后。
灵堂里没有烧地龙,冷得人难受。
齐昭仪看了一眼温婕妤,目光一移,死死地盯着前面的皇后,眸子微微一眯:
要是……皇后坚持不住,滑了胎……
心思刚起,又瞧见旁边皇上的身影,齐昭仪暗自咬紧了牙关,才勉强压下了心里刚窜起的那点念头。
虽然她恨不得皇后去死,但是也没有傻到将自己搭进去的地步。
“娘娘,”
就在徐玉宁也感觉有些吃力的时候,康公公悄声走至徐玉宁的身侧,小声道:
“皇上有旨,三位娘娘如今身子重,后面的礼仪可免,娘娘且起身去偏殿歇息吧。”
徐玉宁终于松了一口气,扶着玛瑙的手起来,去偏殿歇脚。
皇后、月妃和温婕妤因为怀孕才有此优待,可是淑妃等人就没有这样的优待了。
徐玉宁起身的时候,感觉身边的楚妃身子似乎微微一晃,但事不关己,徐玉宁眼角余光都没瞥她一眼。
——“这个淑妃,倒是耐得住!”
等今日丧仪结束,出了慈宁宫,齐昭仪故意在前头等了等徐玉宁。
两人并排着走着,光是听她的语气,徐玉宁都能感觉到她的急躁。
一急,就容易出差错,徐玉宁心头顿时咯噔一下,面色一凝:“你最近做了什么?!”
齐昭仪脸色微微铁青,忽道:“我的人,进不去坤宁宫!”
徐玉宁倒抽一口凉气。
自从皇后怀孕,坤宁宫里里外外守得如同铁桶,徐玉宁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但是她的手实在是伸不进去。
没想到齐昭仪也动了把手伸进坤宁宫的心思。
眼见皇后肚子越来越大,都快满六个月了,齐昭仪越发按捺不住:“淑妃那边,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徐玉宁深吸一口气:“你稍安勿躁,我们再想想办法。”
齐昭仪握紧拳头,闭了闭眼睛,拂袖离去。
“宫中治丧七天,皇后每日都要到慈宁宫祭奠,坤宁宫虚空,这么好的机会……我不信淑妃真沉得住气!”
回永宁宫的路上,徐玉宁坐在暖轿里,目光微微一凛。
淑妃,这是需要人推她一把啊。
——“狗奴才!这么用力,是想痛死本宫吗?!”
建安宫里,一个小太监正跪在地上替淑妃按揉着跪肿的膝盖,冷不防淑妃一盏热茶兜头兜脸淋了下来,吓得小太监慌忙跪地求饶:“淑妃娘娘饶命。”
在慈宁宫跪拜了一天,淑妃早就窝了一肚子气,可不是见谁都不顺眼?
芳蕊见主子生了气,当即叱道:“狗东西!笨手笨脚的,还不快滚下去!”
“是是是,”那小太监忙不迭爬起来退了下去。
芳蕊拿过药膏,轻轻按揉着她的膝盖,劝道,“娘娘不必跟这些狗奴才置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淑妃斜斜地靠在圈椅上,单手支着额头,气道:“近来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先是皇后怀孕,中宫嫡子就要出生;再接着夺取协理六宫之权失败;
如今慈宁太后崩逝,她又不是皇后,却因为皇后怀了身孕,皇上体恤,带领众人跪拜哭灵这种事,居然落到了她的身上,想偷懒都不行,当真是吃力不讨好!
淑妃好半晌才平缓情绪:“对了,让你派人盯着坤宁宫,怎么样了?”
想起今日去慈宁宫祭奠,皇后挺着大肚子跪着,淑妃目光忽地一深。
要不是皇后月份大了,这么个跪法……
“娘娘,”芳蕊告罪道,“奴婢无能……”
“没用的东西!”
淑妃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刚好看到香炉上袅袅升起了青烟,似想到了什么,她伸手拿起桌面上的药瓶,“砰”一声扔了过去!
那香炉从高几上掉下,里面香烣撒了一地。
“本宫最讨厌沉香!将今日焚香的狗奴才拉出去,掌嘴!”
阖宫上下都知道皇后最喜欢香道,淑妃分明就是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