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弘历饮下那桂花酒,又听闻太后提及了自己。
“此酒香甜,哀家倒是没口福了。近来喜事多,弘历也成年了,眼看都快成家了,倒是三阿哥如今身份贵重,他的婚事还未定,皇帝,今日各位亲族既然都在,不如大家都挑些好的秀女让皇后先看着如何?”
“此事倒是臣妾疏忽,让太后操心了。”
一直未得开口的皇后,此时终于插上了话,将众人的心思都拉拢了过来。
此事是事关嫡长子的婚事,一时众人眼眸都惊异暗喜了起来,纷纷暗想抓住这个进献秀女的机会。
“你身为一宫之主,操心的事甚多,哀家自然要提点着些。”
“皇额娘所言甚是,三阿哥年长,婚事自当慎重,皇后费心了。”
皇上点头,齐妃被软禁,三阿哥近来精神消沉他亦是心中有数,不如定下婚事,身边有个贴心人也好让他纾解心事,更长进些。
“孙儿谢太后关怀。”
三阿哥见状虽无心思议亲,但也知道如今既然此事当众提出,自己也无拒绝的权利,他如木偶般只一杯杯地回敬着众人递来的酒。
座下众亲贵家眷又轮番给三阿哥敬酒,皇后也频频回敬众位,太后见状放心地起身回宫了。
“皇上,说起这宫中喜事,今儿臣妾还得敬富察贵人一杯呢,如今富察贵人有喜,一朝有孕也是辛苦,如今可不是最大的功臣了。”
饮了数杯甜酒的年世兰,此时面色微红,说起这桩喜事眼含笑意。
富察贵人闻言欣喜起身,若不是太后在此不敢逾矩,众人议论起皇子的婚事,她早就想仗着龙胎出出风头了。
此刻她语声柔美婉转,四顾之下,举止甚是一副得意骄矜的做派。
“嫔妾身怀皇嗣是皇上的福泽庇佑,虽然辛苦却也甘之如饴,多谢华妃娘娘如此关怀,嫔妾也祝娘娘能早得贵子,如此嫔妾也安心了。”
如今富察贵人得子一向倨傲,倒是对谁都敢讥讽几句,更何况如今自己攀附皇后,自然不好对华妃太过示好。
“借富察贵人吉言,只是本宫如今在这儿女机缘上,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倒是想沾富察贵人的光呢。”
华妃狭长凤眼微挑,眼中却含笑意,仿佛对富察贵人的不敬之语丝毫不放在心上。
而胤禛却面色微沉,他抿唇放下酒盏,对富察贵人冷然道:
“既然身怀有孕,你便宽心安胎,心思太多对安胎无益。”
富察贵人对上胤禛淡漠的视线,一时不敢再言,带笑乖觉应是便回了坐。
“皇上恕罪,臣妾不胜酒力,有些上头了,臣妾能否先行回宫?”
华妃此时起身告退,胤禛心头一沉,想必富察贵人那番不怀好意的话,她到底是往心头去了。
只奈这夜宴自己不得早早离席,他温声点头,嘱咐道:
“既如此,你先回宫,苏培盛,传朕的銮驾送华妃回宫。”
“皇上,此事不合规矩,再说臣妾酒热上头,想亲自走回去,也好散散酒气。”
华妃不料胤禛竟当众谴皇帝銮驾送自己回去,一时分不清是因为富察贵人所言,让他心虚惭愧,还是刻意做捧杀之举。
“你总是不胜酒力,朕怕你坐辇轿不舒服,但你若坚持如此,便多叫人跟着。”
胤禛眸光温润,那关心的眼神让年世兰也分不清真假,只是如今她再无心辩驳。
待年世兰出殿不久,赵喜亦在随侍弘历的空档悄悄传了话。
此时歌舞升平,众人也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三阿哥不胜酒力早已醉倒,弘历也自然请示了胤禛要护送三阿哥回宫。
***
今晚又是一个除夕夜,弘历差人送走三阿哥,他阔步匆匆赶至两人除夕初见的地方,年世兰果然拢着手炉静立在山石之上。
清明雪光在暗夜中,似透着极淡的青色,似残月月光冷寂地笼罩着年世兰孑然独立的背影,她静立如兰,盈然而立仿佛不甚真实。
弘历上前脱下自己的玄色大氅披在年世兰肩头,年世兰只觉周身一暖,那松竹青松的清新气息便笼罩着自己。
“娘娘怎么不披斗篷?”
“酒后身热,本宫倒是一点不觉得冷。”
年世兰转头,含笑看着弘历的眸光似有星光回转,比往日里都清亮明媚,她低头又看了看胸前斗篷的系带还松散着,又再次抬眸注目着弘历。
弘历会意气息一滞,他伸出手,纤长手指交错着系起丝带,年世兰低头静望着他指尖的动作,鼻息间潮热的气息悄然洒在弘历的指尖。
弘历又见她胸前那盈闪温润的玉佩,一时气息紊乱,手指一松,那丝带又松散滑落,他又慌忙抬手再系,心头莫名发颤。
弘历同样是一袭石青色的五爪金龙团纹朝服,两人相对而立,仿佛他们终于并肩站在了一处,佳偶似双璧,犹如画中仙侣。
年世兰低眉浅笑,不用想,哪怕夜色暗沉,她都知道弘历的耳尖定是发红的。
“过了正月就是要议亲的人了,如此毛躁可如何赢得美人心?”
“那娘娘,你能不能教教弘历......如何才能赢得......你的心?”
他漆黑的眸子映着雪夜天光,与年世兰眸光相对间,又似燃着一片炽热的火焰。
那心底不能自抑的深情与心动令他冲动轻颤,他的手似是不受控制地伸向年世兰的手。
年世兰只见他凤眸深邃,看着自己的眸光惶然又坚毅,她努力地克制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却不由得呼吸急促,她低头颤动的睫毛敛去心中惊动,看着弘历拢住自己的手,她低声幽然问他。
“弘历,那你准备好了吗?”
此时耳畔的北风似乎骤然停息了,周遭是奇异的安静之境,弘历低着头看不清年世兰的脸,但他手中的温软触感却是真实的。
“嗯。”
这样绮丽梦幻的画面,让弘历的心绪沉浮癫狂,他一时有千言万语要倾诉,那心思九曲回肠,最终还是只化成这一个字。
对弘历而言,何尝不是看似轻浅,实则千斤。
直到年世兰离去,弘历看着她的身影渐远,却有一丝清锐的流光缓缓沉淀于无尽幽深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