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不怎么怕痛,也不在意陆盛的话,而是双眼冒着好学的光:“不是佛吗?那是个神?”
老师都会喜欢学生用这样好学的目光希冀地看向自己,本该成为一名人民教师的陆盛也不例外,瞬间没了火气。
在脑子里默念了三遍“要耐心”后耐心解答:“末世前,她这样子的,叫神婆、神棍。末世后……被称作神。但也是神婆,神棍。”陆盛始终相信科学。
六零似懂实则一点不懂,他又瞥到角落里一个抠脚大汉。
他鼻子下还有两道血痕,看样子应该是连流下的鼻血都懒得擦导致血印就那样凝固在脸上,让他本就黑漆漆的脸显得乱糟糟。
六零问:“他呢?”他又是谁?他又有什么故事?
“他啊……”
不知道的,陆盛就用猜测敷衍过去,或者直接说“不知道”。
知道的,陆盛就一个个回答着,回答的过程中他才恍然发现,原来他们已经相处了这么久。
那些在灰色世界里本以为早已死寂的人,一个个变得鲜活了起来。
等到六零终于不再问了,陆盛才作出总结:“你是一点不渴一点不饿啊。”
六零转头看他,依旧是满满的疑惑。
陆盛声音已经彻底干哑了,但还是为他解答:“嫌弃‘你话真多’的意思。”
六零撇撇嘴:“哦。不过你人挺好的。也很聪明。”
“嗯哼。”陆盛对此表示认同。
他们假意查看信息,实则传递着这次“破壳计划”,白六零的信息也没被查。
墨尧到一旁打开语音,小声道:“妈,我看到了墨临的那个朋友,还活着。”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呆头呆脑听着少年说话还任由他往自己身上抹擦的白六零。
他是这里的管理者之一,每天都会过来查信息,不可能直到今天才看到林知奕,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林知奕是今天刚进来的。
他的干净正好证实这一点。
但这两天并没有抓新人过来。
难不成……他是主动跟着进来的?
在大门口的时候他又到光幕聊天里查过一遍,嵘城城域里并没有林知奕这个名字,但他就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不可能认错。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他们用了匿名卡。
匿名卡这种好东西,一般得不到,除非,他们在御丰。
御丰卖药赚了不少金币物资,买得起这些并不奇怪。
是以,林知奕说墨临在御丰,他是一点不怀疑。
墨尧悄悄将光幕转向白六零,那头传来惊喜的声音:“是了,是他,是他!叫知奕。你问过他了吗?你弟弟……他还在吗?怎么他们两个的名字,都找不到啊!”
墨尧激动的声音里还带了几分颤:“还在,在…御丰。”
白零一已经走到聚集地外,却收到白六零的消息:“不用担心我,他们没查我的信息。我先不回去了,我要跟他们一起战斗!先不跟你说了,我们要抓紧时间讨论!”
心中千言万语想嘱咐他,最后只说出一句:“……小心点。”
太阳缓缓升起,温度逐渐升高,大家宁可黏稠成一团也要避开阳光。
这毒辣辣的太阳,将人晒死都有可能。
楼梯底是最好的去处,即使那里刚刚死了一个被太阳晒得感染了皮肤病的男人。
白六零有些暴躁,没有凉风扇就算了,连凉扇都没有,没有凉扇也算了,连遮光窗帘都没有,没有遮光窗帘就算了,还这么多人拥挤在一起!
灼热的空气里满是二氧化碳,氧气含量极度不足,他严重怀疑这些人是二氧化碳中毒昏迷了而不是睡着了。
他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手心是汗,指甲里是汗湿的泥迹。
陆盛察觉他的动静,懒懒抬眸睨他一眼又眯了起来,声音疲惫:“赶紧睡吧,一会又要起来干活了。”
六零很想说根本睡不着,人是热的,肺也是热的,火烧火燎,无比烦躁。
他现在十分想知道《热心》的全文,他太想骂死这极热了。
这里跟御丰好像并非处于同一个世界。
他感受到陆盛鼻子里喷出来的热气,烦躁地转了个身。
他很想烦躁地挠头搔背并发癫地扭动身体大喊一声来发泄此时的烦闷和燥热,但他又不能打搅别人。
——他们累得闭眼即入眠,有时候汗流到眼角,也只是打着呼噜胡乱擦一下。
他也只好无语抬头凝望早已被热得爆裂脱落得只剩下灰白墙灰的顶部,不时摸一把快要流到眼睛里的汗,在心里怀念着御丰的好。
一只虫子不知道从哪里爬进来,六零烦躁地一掌拍死,随后把那只手放到鼻下嗅了一口,差点没把自己送走。
他只好不断用手往脏兮兮的墙壁上摩擦掉银壳虫的味道,最后一看,手掌不想要了,比陆盛抹自己身上的还脏。
身上的汗不断往下流,流经拍在身上的污泥,染成黏腻恶心的一片。
他算是明白了“干净”的意思。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在一片嘈杂低沉的窃窃私语中醒来时,天空已只剩橙红的落日。
橙红的暮光打在白墙上,很好看,却没人有心思欣赏。
零一跟他说过,末世前,傍晚橙红的颜色常常被人们认为是一种暖色,是温暖的象征。
现在,是令人讨厌的象征。
他更喜欢白色,像铺着白色瓷砖的白墙,像透明的水,像颜意瓷白的皮肤,看着就舒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