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连聚集地这个难得的安乐之地都不留给咱们了!”老者叹息,转而又期盼地看向白城他们。
他的声音苍老沙哑断续:“咱,能守住,聚集地吗?”
末世前他儿子儿媳经营一家小公司,他和妻子从农村出来帮忙带着孙子孙女,日子简单和谐美满。
黑雨期间,出差的儿子被堵在高速路上,最后活活被淹死,黑水退去,他尸骨无存。
他的儿媳只能撑起这个家,却被有心之人破门而入,虽没杀害他们但霸占房子抢占物资和金币。
他们只能成为流浪者的一员,所幸运气好找到几个空投箱,却也运气不好,他儿媳有一天出去寻找空投箱再也没回来。
老婆子一下子接受不了打击又遇高温,因热射病而死。
孙子外出挖野菜的时候被虫子咬了,他没能买到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也离自己而去。
那时候的药很稀缺价格也很高,后来,药变便宜了,可惜,孙子没能等到。
他不想活了,可六岁的孙女还在。他就想着,再活一下吧,活到哪天把孙女送走,他再跟着一道去。
他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孙女不会活很久。他也是。
但是,也许是家里人在天保佑,他听到了别人说御丰聚集地招聘会建旱厕的人,他恰好会,又恰好面试上了。
书德得知他只身带着个刚满六岁的小孙女在外流浪,邀请他去自己家里暂住还帮着申请了住房,没过多久住房申请下来他就搬了进来。
这段时间就像一个回光返照的梦,有吃有喝有工作,能够睡得安稳,居有定所,再次让他燃起了孙女也许能长大的希望。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留在聚集地,多多给孙女积攒金币和物资,让她长大成人,即使这个世界并不美好。
却不曾想,乌龟帮存心不让人好过。
书德知道万元开的坎坷,也心疼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带着个六岁的娃娃过得孤苦艰难。
书德拍拍他的手,万元开的期盼何尝不是他的期盼,离开聚集地,他们一家老少又该何去何从?
更多双期盼的眼睛望向白城,他们渴望能有一个庇护之地。
白城望向颜意,语气十分笃定:“能,我们一定能好好守护我们的家园。”
他等这个投名状,等许久了。
白城牵着颜意回到聚集地大门口处时,被守在这里的颜子晴叫住:“小意,我是子晴堂姐,我爸妈他们再次抛弃我了,求求你收留我,我可以帮忙照顾好叔叔婶婶的。”
颜意与她擦肩而过,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颜子晴看她就要进去了,连忙大喊:“我看到了杀他们的人,我知道是谁杀了他们!”
颜意脚步未停,白城却顿住脚步,冷冷地望向颜子晴,眼里有几分杀意。
颜意被白城拉着停下,回头去看颜子晴:“是谁?”
颜子晴努力回想:“他上过新闻的,是什么村来着?我想想。”
白城打断她的思绪:“既然是小意的堂姐,那就先带回去吧,找个地方给她住下,让她慢慢想。想到了再告诉我。”
说完,白城拉着颜意,带着管理层回到聚集地办公室开会。
颜意对颜子晴不算反感,但对她这条信息也没有很在意,不管是谁,都是刘富贵的人。
大家处于激昂又忧心的状态,脑子发热,难以冷静,就想着反击。
在大家离开后,为了让他们能免受虫扰不得安宁,一个邻居叹息着点燃一把火,他们的灰烬或随风,或入土:“去吧,去吧!”
万元开看着火光在暗夜里燃起照亮一隅,又看着火光熄灭一切归于平静,他接连咳嗽几声,艰难稳住呼吸:“走吧,走吧。”
“他们那个等着他们去接的大儿子怎么办?”
“几岁了?”
“不知道,听说读初中,在嵘城一中,寄宿生,这才跟一家人走散了。”
“考得上嵘城一中啊,好孩子,可惜了。”
“他可怎么办呢?”
……是短暂的沉默。
末世前,十几岁的孩子是需要被呵护的花朵,现在,孩子大多难有未来。
“他会知道的。”一个人淡淡地说道。
光幕上每一个消失的名字,都是一个消失的人,他此时,也许已经知道了,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也终将知道怎么办。
万元开摇摇头,背着手慢慢往聚集地走,双眸因苍老而变得模糊浑浊,声音沙哑,语速缓慢:“疯癫,疯疯癫癫的世界。”
月光下,他的影子摇摇晃晃,苍老而缓慢,就像一张单独的掉落在地被大太阳晒了一整天的树叶,一碰,就会碎成枯黄的渣渣。
保卫队让大家各自散了,他们则绕着外围巡逻,几个流浪者看到保卫队远去才围了过来,在灰烬中扒拉了几下一无所获才散去。
颜意一行回到聚集地的时候,乐正储他们恰好回来。
书德问书颐:“你们不是刚出发几天吗,怎么就折返了,遇到了什么事吗?”
书颐表情凝重地点点头,随后看向乐正储,乐正储示意大家回到办公室再说。
办公室里,乐正储告诉他们:“我们出发的时候就觉着有人跟着,保险起见,我和盛朗就决定两队一起,顺便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接连两天我们走得都不快,还装作懒散,给机会他们动手但是他们并没有什么动作。保险起见,书颐、十一和十七离队反跟踪他们,还录下了视频。”
书颐将视频发到群里,大家看向自己的光幕,画面里,四五个衣衫沾污发黑的男人正闲聊,他们本就晒得黢黑,大概又往身上、脸上涂了锅底灰,几乎可与黑夜融为一体。
“刘富贵那货真打算对御丰动手?”
“这还能有假?!最近烧了一个侨岭,抢了一个大安,掠了一个祈和,再夺一个御丰,那也是易如反掌的。更何况,他不是说御丰靠帮别人卖药赚了很多物资嘛?有大米、蔬菜什么的,之前过年还发过腊肉!他十成是为了这些吃的。吃吃吃,迟早有一天,他得……”他声音很年轻,听起来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他说这话时头低得很下,语气略带阴沉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意。
旁边一人拍拍他,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大局为重。好了,做好咱们的事,看好这一群人,别让他们回御丰就行。”
“少了这几十人御丰就会打不过乌……咱们帮?”
“他们应该是御丰里比较能打的,不然也不会安排他们出来找物资。”
“他们还都是男的,少了他们,御丰剩下也就巡逻那些能打一点,老弱妇孺不必在意。”
“这次是要活捉,还是烧死!”最后两个字,少年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
“谁知道呢?刘富贵想要物资……也想杀人。活生生的……”
“好了,别乱说了。反正刘富贵让我们看好他们,等他们离远了再通知帮派里的人过来围剿猎杀。我们做好分内事就行。”
已然知道了他们的意图,书颐带人离去,只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悄然离去后,一个男子从树上跳下,语气沉重:“光启,你太沉不住气了。”
被叫光启的少年黑乎乎的脸上是两只猩红的眼,双拳紧握,泪水忍不住决堤:“我沉不住!我一点都沉不住!我怎么能沉得住!”
男子无奈,“小不忍则乱大谋”之类的话最终还是没出口,只轻轻摸摸他的脑袋:“乌龟帮那边传回消息,一切顺利。再等等,”
他轻轻将心中郁气呼出:“我们一定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