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可欣还没醒，意识朦胧间就已经闻到了浓重的消毒水味。
    其中还夹杂着几缕熟悉的淡香，将她包裹着。
    肚子还是痛，又胀又沉。
    哪怕曾经当过孕妈妈，可大概是身体的自我保护。
    沈可欣早就忘记当初怀孕的痛苦和艰难。
    只记得十分不容易，可到底是什么感觉，全然不记得。
    沈可欣动了动手指，立马就被托住。
    “醒了？”
    顾慎声音沙哑得不行。
    沈可欣睁开眼，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里面红血丝都快覆盖整个眼球了。
    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顾慎，又很担心。
    “你、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沈可欣挣脱顾慎的掌心，细瘦苍白的指尖轻轻搭上顾慎的眼皮。
    顾慎下意识闭上眼睛，往前轻轻贴了下。
    唇角漾出几分苦涩：“你一直不醒，我担心啊。”
    “小没良心的，一睡就是两天，快吓死我了。”
    顾慎语气很轻，说着这样的话，却没有一点埋怨。
    只剩无比的庆幸。
    还好醒了，不然他都要急疯了。
    沈可欣眼皮很沉，身上也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目光环视一圈。
    看到不远处的婴儿床。
    粉雕玉琢的奶团子正呼呼大睡。
    沈可欣唇角扬了扬，再次闭上眼睛。
    她太虚弱，深度睡眠有利无弊。
    这两天也全靠营养针吊着，才没有让身体情况更加糟糕。
    顾慎握着沈可欣的手，几秒后放回去，塞进被窝。
    在沈可欣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按了铃。
    医生来晚了一步，但还是给沈可欣检查了一番。
    “情况基本稳定了，现在只是需要休养。”
    医院毕竟不是好地方，医生提出中肯建议。
    “最好找一家条件不错，环境也很休闲的疗养院。”
    “最重要的是，保证孕妇身心健康，不要有太大的精神压力。”
    顾慎还没告诉沈可欣孩子的事情。
    但他也知道，根本不用问，沈可欣的选择谁都猜得到。
    “嗯，知道了。”
    沈可欣真正清醒是在两天后。
    一眨眼，她在医院已经待了快一周。
    林业琪联系不上人，亲自去临江公馆跑了一趟。
    得知人住院，又马不停蹄赶来探望。
    只是来的时候，沈可欣还没醒。
    顾慎以打扰沈可欣休养为由，禁止任何人的探视。
    除了医生，谁也不能踏入这间病房。
    林业琪和其他闻讯而来的人，也只是在门外，隔着玻璃隔间看了一眼。
    顾慎本来就占有欲强，经过这一遭。
    他恨不得把沈可欣镶嵌在自己心脏上，当命一样护着。
    一直到出院，沈可欣回了临江公馆，顾慎才告诉她这次住院的原因。
    听到怀孕，沈可欣先是错愕，随后抿唇笑了笑。
    孩子才半个月，甚至不是这次住院，都不太能检测出来。
    扁平的肚子完全看不出任何怀孕的迹象。
    “我还想着，可可一个小孩儿会不会太孤单，这下好了，他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顾盼先沈可欣一天出院。
    沈可欣也担心孩子在医院待久了不好，没让他来看自己。
    所以到现在还不知道，顾盼腿骨折，正在休养。
    顾慎不敢说，怕沈可欣怪自己。
    他本来就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和丈夫。
    现在，更是没把两个人照顾好。
    顾盼的事先往后挪，当前最要紧的还是……
    顾慎垂眸，视线落在沈可欣肚子上。
    他已经打算好了，沈可欣既然想生，那就生。
    就算不足月又怎么样？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体外胚胎培育也不是没有先例。
    只是，这些不能让沈可欣知道。
    至少前期最危险的三个月，不能让她担心。
    顾慎很勉强的提了提嘴角：“是啊，那臭小子运气真好。”
    沈可欣这才想起来，她回来，还没看到孩子呢。
    “可可呢？”
    “是不是这几天没有陪他，不高兴了？”
    沈可欣身体刚好，从医院回来已经很疲惫了。
    她还想去婴儿房找顾盼。
    顾慎按住她的肩膀：“我先送你回房间躺一会，然后去抱可可，好吗？”
    沈可欣也知道自己的脆皮身体。
    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肚子里面的孩子考虑。
    “嗯嗯，好吧。”
    沈可欣伸出手，满心都是依赖。
    “那你抱我，我累了，不想走。”
    哪就真的没有力气走路。
    上楼有电梯，她不需要出太多力气。
    只是看顾慎好像情绪不好，沈可欣想哄哄他。
    顾慎弯腰把人抱起来，动作轻得不行。
    又怕勒着她，又怕颠着她。
    进了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沈可欣忽然抬手，轻抚着顾慎的嘴角。
    “这里怎么了，好像破了。”
    沈可欣温柔抚摸，眼底溢满了担忧。
    “你是跟人打架了吗？”
    顾慎抿住嘴唇，带着沈可欣的手指也叼进嘴里浅浅吻了下。
    “没有打架，不小心咬到了。”
    沈可欣才不信，谁能咬到这个地方。
    但她没再问，顾慎的眼神好像很痛苦。
    沈可欣知道这个男人肯定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套了。
    很无奈，又很心疼。
    从小没有得到过疼爱的人，总是在面对爱人的时候会诚惶诚恐。
    这样不好，很不好。
    “你别担心，我已经好了，我现在就很好。”
    沈可欣贴着顾慎的胸口，听他不太规整的心跳。
    微微蹭了下，做出小鸟依人的姿态。
    顾慎什么都没说，担不担心的，也不是他能控制。
    床上被褥全换了，连床垫也换了新的。
    都是最适合孕妇，能够机械调节的高科技新品。
    顾慎把人放下，沈可欣感受了下。
    “好软，躺上去就是热的。”
    顾慎“嗯”了声：“一会我给你讲使用方法。”
    他去婴儿房找顾盼。
    小家伙腿上的石膏还没拆，从脚踝到膝盖上方紧紧缠着。
    顾盼正躺在床上看书，听到开门声，伸长脖子去看。
    “妈妈回来了吗？”
    看到顾慎，顾盼激动的想要下床，却被腿上的僵硬给限制。
    顾慎蹙眉，快步走到床边。
    低头看着腿上硬邦邦的石膏。
    “腿还没好，乱动什么？”
    顾盼一怔，莫名心虚后又吐吐舌头。
    “这么严肃干什么，又不是多大的事。”
    顾慎瞪他一眼：“这话不准在你妈妈面前说，气着她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慎只是冷了脸，顾盼就有些天然的恐惧，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
    顾慎看他沉默，抿了抿唇。
    “抱歉，我情绪不好，不是故意要凶你。”
    顾盼眉头一挑，低头时脸上闪过促狭。
    “不敢不敢，哪能让您跟我道歉啊。”
    “放心，在妈妈跟前，我肯定不乱说，也不会把骨折的事跟你扯上关系。”
    顾慎盯着顾盼狡黠的样子，眼底耍心机开玩笑时，和沈可欣一样的灵动。
    “鬼机灵……”
    顾慎把人拉起来，直接扛在肩膀上。
    这样能直接避免腿部的弯曲。
    顾盼肚子被顶了下，蹙着眉头。
    自己还没先难受，就感觉顾慎好像瘦了很多。
    骨头越来越突出了，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
    顾盼被扛进沈可欣的房间，一看见他腿上的石膏，沈可欣直接掀被子。
    顾慎加快脚步，拦住她。
    “好好躺着，他没事。”
    顾盼扭过头，冲沈可欣露出八颗牙齿。
    他笑得灿烂，脸上确实不见一点难受。
    沈可欣低着头，手指颤抖地悬在石膏上面，想碰又不敢碰。
    “这是怎么弄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顾慎换了个姿势，把人放在沈可欣另一边躺着。
    顾慎没说原因，只说顾盼自己不小心摔的。
    为了方便，石膏上面有医生留下的日期。
    沈可欣看了就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红了眼睛：“都怪我，妈妈要是不生病去医院，可可就不会遭这个罪了。”
    沈可欣抱了抱顾盼，亲吻着他的脸蛋：“可可乖，不难受啊，妈妈吹吹。”
    沈可欣在石膏上吹了下。
    顾盼明明什么感觉都不会有，可莫名眯了眯眼，很舒服的享受着。
    顾慎瞥他两眼，顾盼昂着下巴，哼了声。
    干嘛，就不能让妈妈给他吹吹吗？
    不过顾盼也没让沈可欣吹太久。
    小手落在沈可欣头发上，轻轻拉了拉。
    “可可不痛，妈妈不吹。”
    沈可欣笑了，眼角带着泪花。
    一大一小在床上腻着，你摸摸我我捏捏你。
    顾慎去楼下看他们的营养餐。
    等男人走了，沈可欣犹豫着拉过顾盼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可可，你想要弟弟或者妹妹吗？”
    顾盼已经知道沈可欣怀孕了。
    顾慎甚至怕他不小心伤到怀孕的沈可欣，特意把情况全部告诉了顾盼。
    顾盼知道，沈可欣是期盼这个孩子的。
    但他们都清楚，这个孩子不会足月。
    至于能不能存活，只能寄希望于现代科技。
    对沈可欣紧张的问句，顾盼很快点头。
    “想要，可可最喜欢弟弟妹妹了！”
    沈可欣松了口气，顺了顺顾盼的头发。
    “可可乖，妈妈以后不会让可可不高兴的。”
    顾盼贴着沈可欣，无所谓这些。
    这辈子比起上辈子来，已经好很多了。
    他只希望，妈妈可以平安。
    不管有没有弟弟妹妹，都不会改变他的想法。
    只要妈妈平安，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