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琛,你真名叫什么?”
程先生以为她已经彻底不理人时,突然传来她的声音。
“程琛?”
她又喊了一句。
“乖,很晚了,别闹。”
程先生靠近他,将人搂到怀里,他的体温很高,方辞不禁皱紧了眉头。
今天,没有问出他的姓名。
方辞对他,仍旧一无所知。
她对他的了解,仅仅多了一条,他是司府大院的人,听起来似乎背景不简单。
在黑暗中,程先生什么也没说,方辞只听到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应该是睡着了。
方辞拢了拢被子,也识趣闭上了眼睛。
翌日。
程先生正常吃了早餐才离开的,方妈今天一大早就送到了机场,今天要去德国。
方辞接到消息时,程琛只跟她说:“你妈已经送去德国了。”
方辞眼眶酸涩,她还是没能陪方妈去往异国他乡。
大多数时间,她都只在家里。
以前程先生还给她配了一个司机赵叔,但是好像最近,程先生并没有给她配备司机。
方辞每天除了看报纸、学会习、锻炼身体,好像也没什么多余的事了。
每天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溜出去看外面的人打篮球。
程先生急匆匆赶回来陪她吃晚餐时,她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近来很嗜睡。
程先生瞥了一眼桌上,一碟“西红柿炒鸡蛋”,一碟不知道什么肉,还有一碟水煮南瓜,眉头突然皱了皱。
程先生轻声走近,她突然神经反射,一瞬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应该是听到他的动静了,她反应才突然这么大。
看得出来,她是刚刚睡醒的,头发乱糟糟的,一脸迷茫看向他。
程先生突然憋不住笑:“方辞,你每天都这么乐子。”
方辞撅了撅嘴,由于刚睡醒,声音带着一丝恼怒:“你再笑,信不信我揍你?”
程琛见她终于不再收敛性子,似乎又回到了半年前,嘴角不自觉露出了一丝宠溺的笑容:“不信。”
方辞一时来了脾气,果真走近他,踮着脚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带,“你信不信?”
程琛见眼前的小姑娘似乎真的动怒了,眉眼弯了弯,服软道:“我信我信。”
他的心满满当当的。
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餐桌上的饭菜还有点点余温,看起来卖相不怎么样,西红柿炒蛋炒得糊透了,应该是电磁炉的火开太大了。
程先生尝了一口南瓜,竟然咸咸的。
他狐疑问道:“白水加盐煮南瓜?”
方辞愣了一下,“没有啊,我加的是糖,你又在逗我是吧?”
程先生总算知道为什么了,应该是她把糖当成了盐。
“没有,还挺好吃。”
程先生吃了两块,方辞一脸骄傲:“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方辞说完,很自信夹了一块南瓜,咬了一口,当场差点没把南瓜喷出来。
程先生憋住笑,一本正经评价道:“你别说,这味道还挺特别,我认识的所有人中,还没人能做出这种味道。”
狗男人,还真会反讽。
方辞将碗筷放下,瞬间没了胃口。
程先生见情况不对劲,终于服软道:“辞宝,我错了……”
两人吃完饭,程先生今晚破例陪她出去散了会步。
他们两人,就像相爱了几十年一样,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公园的小道上,年迈的大爷大妈手里拿着蒲扇,也正手拉着手散步。
夏夜的晚风,吹在脸上舒服极了。
方辞牵着他的手,很亲密十指相扣:“程琛,你去年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以前他说喜欢旗鼓相当的女人,现在方辞很不确定他以前的说辞。
程先生眼神闪烁:“可能脑袋被门夹了,才想把我最喜欢的人送走。”
方辞知道他明显还不太想透露他的家庭背景,但她其实已经知道了大概,终于不再继续追问。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散完步,两人走在返程路时,突然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老爷爷朝程先生走了过来,敲了敲他的背:“忱哥儿,还真是你啊。”
程先生抬眸,只见眼前一位长得文质彬彬的老爷子。
方辞明显感觉到程先生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她快速松开了两人紧紧牵着的手。
程先生语气镇静:“周老爷子安好。”
周老爷子瞥了一眼程先生身旁的小姑娘,神色突然变得极其认真:“你和这位小同志,也在散步?”
程先生笑了笑:“没有,刚好出来遇到同事,顺便聊点工作上的方案。”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方辞,吓得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周老爷子轻轻拍了拍程先生的肩:“可要好好努力,你们司府就指望你。踏实干,多让淮南跟你学学。”
程先生敷衍应了一句,然后借口有事就离开了。
方辞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一直到回去,方辞终于不顾形象躺在了床上,今天太累了。
程先生知道她在失落,率先开口道:“你再等等我。”
方辞不知道他能不能搞定一切,不过这时,她确确实实不太好受。
方辞看着程琛,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她不知道程琛是否能够应对来自家庭的压力,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等待他解决所有的问题。
方辞拿他没辙。
除了方妈治眼睛这一项,方辞之所以选择重蹈覆辙、继续无可救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忘不掉他。
今晚,方辞一直到了凌晨,还无困意。
她继续天马行空,在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比如她骑着烈马驰骋在草原上,比如她身着少数民族的服饰在某个少数民族部落中做客,比如她某一天成了一位独立自由的新时代女性……
比如,她跟他的未来……
那天夜里,她趁他没睡醒,猫着腰离开了房间。
院子里的路灯挺亮的,路灯的形状很像一个灯塔,它坐落在大海深处,在等着人们发现救援信号。
他半夜突然惊醒,摸了摸空空如也的枕边,眉头皱了皱,赶紧顾不上困倦,语气恼怒:“方辞人呢?”
门外的绿妩听到程先生的声音,温声细语回,答道:“程先生,小姐在院子里。”
程先生赶紧掀开被子,随意套上了一件外套,朝院子里走去。
只见她正坐在秋千架上发呆,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看她眉头紧锁的模样,程先生气压都低了几分。
“方辞,你怎么大半夜不睡觉?一直往外乱跑?”
程先生声音严厉了几分。
心脏还突突疼得厉害,刚刚他一醒来,发现她不在身侧时,心突然缺了一角,莫名的恐慌感席卷而来。
方辞轻轻摇秋千,小模样一脸傲娇:“你不也没睡觉?”
程琛无奈:“我不一样,我纯粹是来找你的。”
他完全拿她没办法,偏偏他就喜欢她这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
夜深了。
院子里的路灯愈发昏黄,淡淡的晕轮光圈,折射在他的脸上。
方辞不由得看得痴了。
警卫室那里的警卫刚轮完岗,方辞指了指保安亭的位置:“他们为什么也不睡觉?”
程先生将人搂到怀里,亲密蹭了蹭她的脸颊,半开玩笑的语气:“为了防止你逃跑。”
方辞瞪了他一眼:“我要是真想跑,你以为拦得住我么?”
程先生突然神色凝重:“要是我真不想让你走,我有的是法子。”
“什么法子?”
程先生笑了笑:“我会找工匠造一个超大号的金色笼子,把你关在笼子里。”
方辞突然脊背发凉,骤然抬眸瞥了他一眼,他又一副不正经的模样。
两人蹉跎了一阵日子,从蝉鸣声声的盛夏辗转至初秋。
京北入秋了,天色骤凉。
开学季,方辞如愿,再次回到了京北电影学院。
程先生特意提前两天送她,亲自开车送她到学校大门口,沈宴打掩护。
方辞很顺利报到注册结束,沈宴又苦哈哈将人从秘密通道送到了办公室。
方辞每走一步,莫名的熟悉感。
去年,她也曾由沈宴打掩护送她到同一个办公室见程先生。
说熟悉,又觉不同。
去年,方辞更多的是忐忑不安,那位高不可攀的程先生,居高临下看着她。
而今,他眉眼温顺。
方辞一进门,程先生挑了挑眉:“辞宝,过来。”
方辞笑了笑,然后朝他走了过去,脸上露着狡黠的笑,娇俏可人。
程先生伸手去捞她入怀,她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手指突然揪住了他的耳垂,程先生不可思议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更肆无忌惮,“程琛,你的耳朵,就我能揪。”
程先生竟然不生气,伸手捉住了她作乱的手,低声“嗯”了一声,方辞抱住了他的脖子,他将她拥入怀里,嗓音宠溺:“也只有你敢这么放肆。”
小姑娘冷哼了一声:“谁叫你去年欺负我!”
去年,他害她哭得厉害。
她去年真是过得生不如死,回津南那一阵子,也觉度日如年,前途一片渺茫,莫名其妙“被退学”,沉溺到死的恋爱关系也进入了僵局,进退维谷,灰暗、绝望。
再到后来,家中遭遇了重大变故,本来黯淡无光的日子,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她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每天如机器一般,生硬、机械。
重回京北那天,方辞简直生不如死。
不过好在,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程先生轻轻在她唇上印下了一吻,他喜欢她得不得了。
方辞从办公室出来时,沈宴正站在阳台上抽烟,见她出来,迅速摁灭了烟蒂。
阳台上有风,将她披散在肩上的黑色长发吹得摇曳生姿。
沈宴瞥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方辞,看不出来,你还真有点本事。”
方辞一脸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他忽低笑了笑:“我还没见过,忱哥儿这么身不由己。”
方辞听懂了他的意思,知道他在替程先生鸣不平,方辞不气,也不恼:“听你这么说,我头一次觉得,我有点本事。”
沈宴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我一直以为你足够聪明,拿一笔钱就能好聚好散的,你非要回来淌这趟浑水。”
方辞不明白沈宴在多管闲事什么,眉眼淡淡的:“你以为我看中的是他的钱么?”
沈宴清楚,程先生表面是个不近人情的,实际上骨子里就是个“情种”,尤其对待感情这方面的,犟得像头牛。
只要这位招招手,他指定屁颠屁颠又跟上去,重蹈覆辙。
沈宴双手撑在阳台上,又恢复成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行,你清高。”
他只当方辞太贪心,胃口太大,不是一点钱就能打发走的。
毕竟,如果她真能把握住程先生,前途指定一片光明。
兴许混得好,她能人财两握。
当然,这种可能性不大。
方辞没理会沈宴,像他这样的花花公子,每天吃饱了没事干,方辞懒得跟他一般计较。
方辞盯着远处的建筑大楼看,从这里,可以看到学校图书馆的位置,方辞记得去年她很爱去图书馆,她尤其喜欢读一些精品情感小说,常常一进图书馆就待一天,程先生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
程先生还以为她被人拐走了,方辞回电话时,程先生的车已经停在学校门口了,只差在学校的广播里喊人了。
沈宴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你又在原地神游啊?”
方辞收回视线,目光淡淡的:“没有,我在听沈先生说教。”
沈宴一脸不可置信看向她,什么时候讲话怯生生的小姑娘,这会儿说话一张嘴就带刺,显然是某人把她宠坏了,宠成了现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沈宴知道,这次,程先生比预想中的入木几分。
沈宴管不了这么多了,“那你别在琛哥耳朵跟前给我穿小鞋。”
方辞闻言,忍不住一阵轻笑:“那是自然,我还没有无聊到做这种长舌妇。”
沈宴临走前又说:“我已经把你报到注册的流程搞定了,你安心入学吧。”
不是沈宴想多管闲事,是某人亲自交代了。
方辞礼貌道了一句谢后,沈宴人已经迅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