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家回到皇宫，两人刚下马车，有侍卫立刻上前，递给苏扬一封密函。
    苏扬打开一看，眉头皱起，看向云兮，“我娘病危！”
    云兮想到张氏，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怎么会？
    苏扬:“带上孩子们，马上回婺国！”
    云兮“嗯”了一声。
    半个时辰后，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从皇宫出来。
    他们都换上下了宫服，穿上不太显眼的衣裳。
    孩子们还不知道为何出宫？对于出行，都好高兴！
    “娘亲，我们要去哪里？”星星眨巴着眼睛问。
    “回去看你们的祖母！”云兮道。
    她虽然不喜张氏，可是她是苏扬的母亲，孩子们的祖母。
    如今，张氏已是将死之人，也没必要去计较当年的那些。
    而且，如今她是苏扬的妻子，按照规矩她也是要出现的。
    陈与时规矩的坐在马车一侧，漂亮的眼眸微微闪动。
    如此紧急，大伯连朝政都撇下，必定是陈伯府出了大事。
    娘亲说是回去看望祖母，他的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抓紧衣袍。
    他好像已经知道，大概是祖母命病入膏肓！
    云兮望着苏扬，他一直沉默着，张氏是极其爱他的，他应该很担忧吧！
    云兮的手轻轻覆盖住他的手，孩子们在旁，她顾及着他们的感觉，用宽大的袖袍遮盖住。
    苏扬微微一愣，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都忽略了她。
    手背上，她的温度温暖了他。
    他轻轻一笑，“我没事。”
    说完，他的眼眶发胀，鼻音也重。
    “只是觉得愧疚，她生了我，却从未在她身边行孝，也忽略了她的身体。”
    “在我的记忆里，她总是康健的，以为她还能活很久很久。”
    “我以为对她的感情很淡薄，也许，我没有真正的把她当做母亲，只是带我重新入世的一个载体。”
    “我是褚询，从来不是苏扬！可是，这一次，我要做真正的苏扬，是她的儿子。”
    云兮感觉到他在悲伤，袖袍下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马车里，孩子们静静的听着，都明白过来，怕是祖母不行了！
    一路上，大家都情绪都受到了影响。
    马车的速度很快，两个时辰就要换一次马匹，道路都被提前清理过，日夜兼程，抵达婺国都城也是多日以后。
    云兮以为多半是见不到张氏的最后一面。
    没想到张氏吊着最后一口气，就是咽不下，苦苦的等待着她的要见的人。
    陈伯府的主屋里，灯火通明。
    蔚衡伺候在床边，多日的近身照顾，他面色憔悴，头上的白发又增添了许多。
    看到苏扬和云兮带着五个孩子进屋时，他面色如同死灰，胸口清晰的酸楚袭来，盖过其他情绪。
    屋子里的其他人，看到大少爷和和离的少夫人，都很吃惊。
    吃惊过后，想到少夫人和离之时，大少爷就表现出来，他和少夫人不同寻常的关系。
    看如今的情形，怕是两人已经在一起了，带着五个小主子，俨然是一家人。
    他们的世子爷真是可怜，如夫人和康儿小主子都没了，少夫人也和离了。
    如今少夫人成了他的大嫂，这世子脸上怎么挂得住？
    所有人都偷偷的打量着他们三人。
    苏扬直奔床榻边，云兮在两步之外停住脚步。
    张氏脸色蜡黄，瘦骨嶙峋，面颊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吓人。
    “娘！”苏扬悲切的喊道，嗓音都在发颤。
    张氏紧闭的双眼睁开，行将就木的眼神在看到苏扬后，似乎被注入了生机，有了一丝神采。
    张氏动着手指，吃力的想抬起，可是力道不够。
    苏扬握住她的手，贴向脸颊，枯瘦的手掌又硬又冷，刺得他的眼睛生疼。
    张氏努力扯出笑容，喉咙发出低微的声音，“娘～要～走了，不～放心～你～和～蔚衡！”
    “你们～兄弟～一定～要～念着～血脉～情意！不可～生～出～仇恨”
    苏扬沉重的点头，“娘，您放放心，我和他不会如何！”
    张氏眼里有些欣慰，她的大儿子是个说话算数的，答应过她，就一定会做到。
    苏扬伸手，牵过在身后的云兮，“我成亲了，她是我的妻子，云霄。”
    蔚衡身形晃动，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霍云霄还是嫁给褚询！
    云兮和云霄仅一字之差，张氏并未听出差别，只是定定的望着他们。
    一切都是劫数，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张氏已经要走了，也不会再去管，也管不了他们。
    她看着云兮，“云兮～娘～错了，你～别～怪我～，天下～没有～哪个～母亲～不～偏心～亲儿～的。”
    “以后～你～和～苏扬～好好～过～吧！”
    张氏眼神旁落，那是她最爱的小儿子，“蔚衡！不要～恨～他们。”
    蔚衡点头。
    “我～的～孙儿～们～呢！”张氏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好像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早就候在床边的五个孩子，连忙来到张氏跟前。
    “祖母！”
    “祖母！”
    张氏被禁足多年，孩子们这些年都没见过这位祖母。
    特别是沐沐和星星，几乎对张氏没有祖孙之情。
    只是一个有血脉关联的陌生人。
    她们跟着三位哥哥，跪在脚踏上，神色茫然。
    小景和阿行对祖母的情意也有些淡忘，隐约记得一些。
    只有陈与时眼中含泪，他记得祖母对娘亲不好，他小时候恨极了她。
    觉得他和父亲都欺负娘亲，害娘亲伤心难过。
    可是，她偏偏又对他们几兄妹极好，这种夹杂的情感，让他一度很为难。
    娘亲带着他们离开后，他更加痛恨他们，是他们伙同父亲害得他们成为了没爹的孩子。
    所以，这些年，他从未想念过她。
    可是，她要死了，他又很难过。
    陈与时看着她那凹陷的五官，与记忆中的祖母完全判若两人。
    “祖母！”他哭喊着。
    张氏张张嘴，再也发不出声音，眼角落下两滴浊泪，眼神缓缓散开，最后慢慢合上。
    “娘！！！”
    “老夫人走了！”张妈的声音带着哭腔。
    站在门外的陈志成不发一言，他以为她会想见他最后一面。
    可是，她没有。
    这些年，他做得是有些过分，他恨她太自私，毁了方昱的亲事。
    没有念及夫妻之情，把她关在这院子里。
    知道她生病后，他来过一次，被张妈拦在外面。
    张妈为难地说，她不想见他。
    他气盛得很，觉得又不是要死了，不见也罢。
    没想到她到死都不愿见到他。
    她是恨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