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素急忙唤：“阿雨！”
孟雨回来，看见大门紧闭，她直觉就是不对。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啊？
自从知道铺子每天早上打开门就欠着二百文后，赵素素白天是绝不关门的。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出事了。
她什么都顾不得，推了推，门被闩着？这更不对了，于是她直接用力。
大力怪娃的那身力气，不是摆设，门闩崩断，大门洞开。
她一眼就看见了曹书清，以及他眼底的怨毒之色。
孟雨蹬蹬蹬跑过去，挡在赵素素面前：“杀猪的儿子，你干什么？”
这称呼让曹书清眉梢一跳，他盯着孟雨，一字一顿：“你们，是谁杀了我爹？”
赵素素再也听不下去了：“你没完了是吧？就算你爹死了，你很难过，你也不能逮着我们母女，觉得是我们害了他！我们在镇上住着，村子都没回，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孟雨有些意外，在外人面前，她是第一次见赵素素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安抚地拍拍赵素素，然后她转头：“你骗人！我们到镇上来，杀猪的坏人还好好的。他要真死了，你会不难过？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咒自己爹爹！”
小孩子的眼睛干干净净，坦坦荡荡，单纯到一眼看穿。
这也确实是她的真实想法，曹屠户那可是他亲爹，他脸上哪里有什么悲伤的样子？
可曹书清不信。
他回来最大的变化就是这对母女。
真正的问题只能出在她们身上。
他打量孟雨：“你说话挺利索的嘛！”
“我聪明！”
他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你说的对，清哥哥的雨烦最聪明了！”
孟雨嫌弃地一翻白眼：“我是我娘的！你爹是大坏蛋，你是小坏蛋！”
“雨烦，长阳桥上，我送你的珠钗还在吗？”
孟雨一脸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拿过你的东西？还猪菜，我家都不喂猪，我要你猪菜干什么？”
曹书清紧紧盯着她，小姑娘气鼓鼓的，眼神没有丝毫触动，只有生气，被冤枉般的生气。
她不知道？不知道长阳桥？不知道朱钗？
上辈子，他去考秀才试，带着她照顾起居。顺利通过了县试和府试，院试在嘉州城。
刚到那天，遇到了一队送嫁的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他看着身边花容玉貌，虽布衣布鞋，不施粉黛，不戴珠翠，却俏丽可人的孟雨烦，一时兴起，拉她逛了嘉州的夜市。
嘉州城里有座长阳桥，一到夜里灯火辉煌，他拉着她上桥，拿出早就买好的一支珠钗，替她插在发间。
孟雨烦在灯光下羞红着脸，高兴又羞涩。
当天夜里，他就在客栈里和她成就好事。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
他十九，她十五！
哪个女子不对自己的第一次记忆深刻？而那珠钗，说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也不为过。
之前她若生气了，只要他提到珠钗，提到长阳桥，两人都能重归于好。
她对他掏心掏肺，爱得死去活来。
但他刚才提到，孟雨烦一点触动也没有，还很陌生，难道她是装的吗？
孟雨不是装的。
她是看过那本书，但是，那书里，孟雨烦就是一个炮灰，书中的笔墨极少，孟雨烦和曹书清相处的细节，自然不会一一描写。
现在曹书清在她面前扮深情，不要说她毫不知情，就算知情，她也只会觉得恶心。
“我爹是在你们搬到镇上来的前一天落水淹死的！”
曹书清阴鸷的眼神像毒蛇在伺机而动，他好像要把孟雨盯出一个窟窿来。
孟雨怔了怔，猛地抬起头：“你爹真死了？”
“真死了！”曹书清声音平稳中透着凉薄。
孟雨只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就对赵素素说：“娘，这个人真坏！他爹死了他都不哭！要是我爹死了，我肯定哭……”
她忽然道：“我也不哭，我爹也是坏蛋！”
曹书清在她脸上没有看到丝毫破绽，有的只是孩子的纯真和童言无忌的单纯。
赵素素那里自然也没有可疑的地方。
他有些怀疑人生。
他猜错了吗？
不，不可能！
就在这时，孟雨跑进内屋，又很快出来，她手里拿着一把和她差不多高的扫帚，冲着曹书清就挥过去。
“坏蛋走走走，不许你欺负人！”
曹书清连连后退，他可不想被扫帚打中。
他赶紧离开了裁缝铺，明明只有八岁，但一张脸，却有成年人的阴翳深沉。
他抬头望天，爹爹死了，这打乱了他的计划。
伤心吗？好像不伤心！
多年的官场浸淫，他的心早就冷硬如冰。
何况上辈子，他爹仗着他的势，不但娶了很多房小妾，还当街强抢民女，有次，抢到的女子是一个御史的女儿，他还把那少女给睡了。
为此，他被整个都察院参，皇上罚了他的俸还降了他的职，虽然他只用了一年又官复原职，但这事让他极是恼怒。
不仅这一次，后面他擅自做主，明目张胆地收受贿赂，也是害自己被御史追着参。
他一再勒令，他爹却屡教不改，做事还自作聪明，蠢而不自知。
父子的情份，早就磨得不剩多少了。
现在他死了，以后在官场，不用再为他做的事收拾乱摊子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死得稍早了一些，他还小，以后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他读书的费用将无以为继。
他又想到那根人参。
再上山一次吧，只要能找到，至少能支持他两年的学费。
曹书清走了，那种被毒蛇盯着的感觉才慢慢淡去。
赵素素不由自主：“那孩子的眼神真可怕！”
“坏人的眼神都可怕！”孟雨回应。
何况这还是个在官场上几十年的坏人。
“其实也是个可怜孩子，小小年纪，他爹就死了！”
孟雨没说话，刚开始听说时，她以为曹书清在说谎，毕竟他脸上没有丝毫悲伤和痛苦。
可她很快想明白了，曹书清是带着上辈子记忆的，他在官场那么多年，早就喜怒不形于色了吧？
她心里有些不安，那天，曹屠户落水淹死了？
她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