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了个保镖送夏晓星去医院,尤桑本想自己开车去找蔺修竹。
周叔非要送她,说怕她伤口又裂开。
尤桑:“……”
她只好忍住羞耻坐上副驾驶,憋着口气快速说完:“先不回家,去蔺修竹那里。”
周叔不愧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闻言也没露出异色,微微一笑,掉转车头往另个方向驶去。
蔺振飞风流成性,每个孩子都是不同的妈,原角小时候去过蔺家,印象深刻,那叫一个乌烟瘴气。
剧本里的蔺修竹一成年就搬了出来,独自住在市中心的一套大平层。
等尤桑下车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她只知地址,不知具体楼层。
到了电梯前面,正要给蔺修竹打电话问问,身后响起一声十分诧异的:“尤桑?”
尤桑转头,看见蔺修竹一身白衬衫黑西裤,貌似刚从公司下班回来。
这会儿,他上面两颗扣子解开了,额前碎发掉下来几绺,左手插在裤袋里,没了一丝不苟的总裁样,平添几分不羁。
而尤桑目光落到他右手。
骨节分明的大手拎着一袋子……肉蛋蔬菜?
长长的芦笋叶子冒出个头,随着他的走动一点一点,像在跟她打招呼。
“冰箱空了,去超市买了点。”蔺修竹随口解释。
接着走到她右侧,按下电梯上行键,很自然地问:“找我有事?”
尤桑讪讪点头,莫名觉得他此刻心情很好,再想想自己的任务,好像就是来破坏人心情的……
“上去再说吧。”
电梯到了,蔺修竹让她先进去,自己跟着进来后按下楼层。
尤桑盯着那个亮起来的数字,心想,原来是22楼。
这栋楼一层一户,出了电梯就是住户门。
蔺修竹手指按上智能锁,门嘀的一声打开,蔺修竹率先进去,从玄关鞋柜拿了双拖鞋给她。
“可能有点大,不过是新的。”
尤桑看着那双款式明显属于男士的拖鞋,默默换上。
蔺修竹换好拖鞋,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问:“喝点什么?”
尤桑:“不用,我不渴。”
蔺修竹:“那就气泡水吧,柠檬味的?”
尤桑:“……”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柠檬味气泡水?
蔺修竹:“只剩这个了。”
尤桑:“……可以。”
果然是她想多了。
不过既然只剩这个,还问她干嘛?!
蔺修竹从冰箱里拿着两瓶气泡水出来,将其中一瓶拧开盖递给她。
见她迟迟不开口,主动问道:“说吧,什么事?”
尤桑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把一直有意无意藏在身后的左手往前挪了挪,露出那道已经变成红褐色的血痕。
“呃,那个,你家里,有医药箱吗?”
……
两瓶冰镇过的气泡水被随手搁在茶几上,空气在表面结满水珠,直到不堪重负像眼泪一样流下来,但无人去管。
尤桑也快欲哭无泪了。
蔺修竹此时散发出的气场和在楼下时简直天差地别。
一个风和日丽一个乌云万里。
脸黑得跟要杀人似的,声音也裹着冰碴子:
“还愣着干什么?手伸出来。”
尤桑颤巍巍把手递过去,像个要被老师惩罚打手板的小学生。
她不是害怕蔺修竹,她只是觉得局促又羞惭。
大晚上跑到死对头家里让人伺候上药这事,怎么听怎么离谱,也难怪人家不高兴。
“抱歉。”她踌躇许久,还是低声解释,“因为系统发了任务,不然我也不想这么晚来打扰你的。”
岂料蔺修竹一听,脸色似乎更差了。
尤桑当即噤声,生怕说错话再触霉头。
眼见他用镊子夹着碘伏棉要往她伤口上怼,她条件反射一缩,蔺修竹抬眸看过来,她又马上绷住脸,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但蔺修竹却不肯放过她,一开口阴阳怪气:“呵,原来还知道怕疼呢?”
“几天前才弄了一手臂淤青,今天又划口子流血,我还以为尤老师在片场敬业惯了,平时也不受点伤就浑身不舒服。”
尤桑抿抿唇,理智告诉她有求于人就别犟,可情感上她多少有点不服气。
偏巧这时,碘伏骤然浸湿伤口,哪怕已经开始凝固,那刺疼的滋味也十分酸爽。
感性顿时不讲道理地占据上风。
“会所那次我承认是我冲动了,但今天这事我也不想啊。”
尤桑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在外受了委屈回家找家长告状的孩子,所以极力控制着语气,将事情不带情绪地复述一遍。
可她忘记了,委屈这种东西,哪怕你封住了嘴巴,也会从眼角眉梢跑出来。
蔺修竹全程没有再插话,只安静地给她消毒上药。
尤桑以为他不感兴趣,越到后面声音越小,最后索然无味地闭了嘴。
没想到蔺修竹给伤口贴好纱布后,收拾药箱时,冷不丁道:“你好像对她的事情很上心。”
尤桑:“你说夏晓星?她是剧本女主啊!”
蔺修竹睃她一眼,似笑非笑,“那我还是男主呢?”
尤桑:“……”
蔺修竹又说:“上局游戏也没见你对男女主多上心。”
尤桑:“这不一样。”
蔺修竹:“哪里不一样?”
尤桑:“上回是敌人,这回……应该能算朋友吧。”
蔺修竹:“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尤桑被他严肃的神情弄得有点不安:“什么?”
蔺修竹拎着药箱起身,背对灯光垂眸看她,眼神有点深。
“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不管是主角还是配角,都改变不了他们是npc的本质。”
“你有没有想过,能成为某行业顶尖的人,意志力一定不会差,但是消亡的玩家人数却比死亡的玩家人数还要多?”
“因为这世上最能消磨意志力的不是苦难,而是情感。”
“你猜,之前有没有玩家,是因为和npc产生了过深的羁绊,而自愿留在剧本中,直到彻底和角色融合,从此在现实世界消失?”
尤桑仿佛被兜头泼了盆冷水,血液都被冻住,浑身发凉。
根本不用猜。
答案太明显。
半晌,尤桑讷讷辩解:“其实是因为我的任务跟她有关,帮她,也是在帮我自己。”
可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蔺修竹不置可否。
他弯腰双手握住她的肩,直直看进她眼底。
“尤桑,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尤桑茫然地对上他目光。
蔺修竹轻声道:“你就像只刺猬,平时小心谨慎生人勿近,可只要别人给你捧出一点真心,你就心软地把刺收起来,把肚皮露给人家看。”
——
尤刺猬:自己淋过雨,所以忍不住给别人撑伞。
蔺狐狸:老对别人心软,对我怎么就不能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