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暗中偷偷给安陵容赏赐了多少珍奇古玩,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永和宫内,因着宝鹊这个耳报神,安陵容得知了华妃今日宴请六宫到清音阁听戏,于是静极思动,便带着宝娟和香兰去了御花园散心。
八角亭内,她手执一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翻看了几句,这本经书本是太后在她晋封容妃时赐予她的,可她前些日子心思不纯不净,恐辱没了这经书,是以,拖了许久才来翻阅。
未翻阅时,也不知这经书奥妙,待翻阅后,方觉意趣甚浓。
如诸法皆空,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几句,禅意甚深;如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终究涅盘几句,叫人隐隐竟有一种触摸到了释去烦恼的法门门槛。
她琢磨的入神,对面,香兰却在听着宝娟指挥,在美人靠上支鱼竿。
直钩倒也罢了,香兰瞧着水面上的冰层,不解道:“宝娟,你当真没有唬我?娘娘从前真的只爱在此处垂钓?”
“自然,我骗你作甚!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懂不懂典故啊?嗐,跟你说了也是白扯。”宝娟剜了她一眼,一副看不上她的样子。
“行行行,算我怕了你了。咱们好歹姐妹一场,在圆明园还有过相伴的情谊,今后和平相处行不行?”香兰想着,左右娘娘出门离不开她,往后在宫里倒也真没必要硬是跟这宝娟顶着干,还不若私下结个盟,一起对抗叶澜依几人来得痛快。
宝娟第一次听到香兰对她服软,还惊讶了片刻,狐疑地去瞧她时,却见她凑上前来,轻轻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宝娟啊,你想想看,如今咱们永和宫是不是还缺着一个掌事宫女?”
宝娟点头,那是自然。
见她上道,香兰赶忙打铁趁热,“你看,宝鹊资历与你相当,却是个没有成算的;菊青么,她心有旧主,还出身碎玉轩,她若想熬出头来,除非小贵子和余莺儿都咽气了,否则无人会服她;剩下的人,除了余莺儿资历与你不相上下,还有个惯会装腔作势的叶澜依常常在那儿花活百出的博取娘娘关注,你若想从中脱颖而出,她们二人可是你的大敌啊!”
“你这么说,可是有办法帮我?”成为安陵容身边的大宫女确实是宝娟一直以来的执念,她们娘娘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也不怪她越发心焦急躁。
香兰柔柔一笑,随即泫然若泣道:“办法自然是有,可宝娟呐,姐姐比你年长许多,但自打来到娘娘身边,你可曾有一日尊重过我?”
矫揉造作!
宝娟心内鄙夷,可是想到这香兰自打来到娘娘身边,确实手段频出,连小贵子,她偶尔都敢直面相向,想来心中也确实是有几分成算的,是以,不免心思就活泛了几分,她压了压心火,方笑道:“香兰姐姐,你武艺甚好,妹妹我向来都是很尊重你的,只是你也知道,咱们宫里那些人性子都骄纵的很,我也是为了压一压她们,才总是装成这样一副谁也看不惯的样子嘛。”
“原来如此,妹妹这么说,我这做姐姐的,心里可算是舒坦了不少。”香兰从美人靠上拿起一把绣着仕女图的团扇,装模作样的轻轻摇着。
宝娟一阵无语,这大冬天的,真是不明白她为何随时随地都要拿着把团扇来装腔作势。娘娘也是,竟也由着她,这要被旁人撞见了,不得笑话她们永和宫的人脑筋都有问题么?
两人在那里嘀嘀咕咕,虽然声音很小,可却真是不避她们娘娘啊,竟叫安陵容一字一句全给听了个干净,不禁无奈地摇头失笑。
按理说她成了妃位,永和宫的掌事女官应该早就要指派人手才是,但不知皇后娘娘是故意想要向六宫打她的脸还是如何,皇帝不提,竟也就这么将职位给空了下来。
安陵容盘算着往后,心道,也该是时候将位置定一定了,以免以后被皇后提前钻了空子。
“容妃娘娘好雅兴,六宫都被华妃娘娘请去清音阁看戏了,偏您一人躲在此处逍遥。”安陵容正思索间,忽然一个略带娇蛮的声音在远处清脆响起。
她抬眸,只见夏冬春扶着花晴,虽冷着面,却眼含笑意的走了过来。
“柔常在万安。”宝娟、香兰见她走来,忙礼数周全的行礼。
“容妃娘娘万福金安。”花晴亦是恭敬向安陵容行礼。
“行了,别跪在这儿装模作样了,我与你们娘娘还有话要叙。你们和花晴一起到亭外守着。”见她们跪来跪去的心烦,夏冬春阴阳怪气的吩咐了声。
“是。”宝娟和香兰虽不知她们永和宫与柔常在之间的牵连内情,但小贵子提前有过交代,是以她们并不敢十分怠慢这位柔常在,一听吩咐,立刻乖觉地就跟着花晴一块出去守着了。
“许久未见,夏姐姐还是这般凶巴巴的。莫不是想吓坏陵容?”安陵容笑着朝她打趣了一句。
夏冬春妩媚地觑她一眼,落座后,嘴上不饶人道:“你现在可是尊贵的容妃娘娘,我不过一个小小常在,怎么当得起你一句姐姐,快别折煞本小主了。”
“既如此,夏氏,你见了本宫为何不跪?”安陵容可不惯着她,见她酸言酸语的,立刻板了脸,佯装威严道。
“本小主就是不跪,有本事咱们的容妃娘娘也像那华妃一般赏我个一丈红来立威啊?”夏冬春嚣张的挑眉道。
安陵容将手中经书缓缓合上,无奈道:“哎,夏姐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可真是叫陵容为难。”
“你看的什么书?”
两人闲扯几句,夏冬春好奇的往她手中书籍看去,却见是本佛经,无语地摇摇头,“你每日在宫里就看这些天书一般的劳什子么?真是无趣,我上次叫小贵子送你的话本呢?都看完了?看完了不会知会我一声吗?用得着读这个?”
安陵容笑了笑,娇气道:“夏姐姐还嘴硬呢,明明就是喜欢陵容,见面了,却又总摆出一副鸡蛋里挑骨头的样子呢。”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知羞,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也是能常常挂在嘴边讲的么!”夏冬春双颊忽的发热,微微泛起一抹红晕,娇嗔道。
说话间已觉甚是羞耻,忙转移了话题道:“你父亲现在妻妾成群,早已没了为官的打算,还有你母亲,眼睛也治的七七八八了,待你来日临产,可要让皇上许她进宫陪产?”
安陵容眉头微蹙,沉吟片刻,方道:“不必了,我知道我母亲过的不错,便已安心,何况一入宫门深似海,我与母亲,缘分早断了,相见争如不见。”
“你是害怕她被牵扯进后宫的争斗么?”
“那夏姐姐觉得我如今封了容妃,位置坐的可稳?”安陵容顾左右而言他。
“哼,你每日连宫门都不敢出,生怕引起皇后等人的关注,活的战战兢兢,连我都不如,还谈什么稳不稳的?”夏冬春冷言冷语道。
“是啊。夏姐姐高见。我既无华妃的显赫家世,又无甄嬛的绝世姿容,皇上一路将我架上这高位,我怎能不战战兢兢?”安陵容执起书,轻轻翻开一页,方接着道:“你我皆心知肚明,皇后亦非善茬,是以,此刻哪有我等发挥拳脚的余地啊。”
“此刻没有,不代表永远没有,且叫那起子聪明人嚣张着吧。”夏冬春眸色阴鸷道。
“哎,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啊。”安陵容轻叹一声。
“你且安心养胎,你宫外的家人,我会一应安排妥当。待来日你产下麟子,可说好了,我是一定要做他姨母的!”
“自然。”安陵容朝她温柔一笑。
借着温和的日光,两人又聊了些日常琐事,俏皮玩笑,忽的夏冬春想起一事道:“对了,前几日,荷香来信说,你们族学里出了个学识不错的童生,县里的一群老秀才还称其有举人之才。”
“是谁?”
“你的庶弟安晋之,生母萧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