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闻序没有回话，只带着浅淡的笑意。
    他们都心知这场闹剧有谁在参与其中，但也并不宣之于口。
    尤晚秋不再劝他，自知劝也无用，王闻序则是看她疲倦，不再叨扰，自行离了屋子。
    方才的喧闹转眼化为平静，难得的有些静谧起来。
    尤晚秋在靠椅上端坐了一会，最终还是在桂枝担忧的神色下，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我去睡一会，待会若是姑母派人来找我，你就叫我起来。”
    桂枝应了声是，又服侍着她睡下，看着尤晚秋在睡梦中都显得疲惫的身影，只觉得心焦的很。
    小姐的身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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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雨阁内。
    周淑婉被一众下人拖回了屋子。
    因着主子动了怒，下人们不再敢阳奉阴违，下手也重了些。
    那些健壮仆妇们几乎是一路拖着她走，等到了听雨阁外，更是直接将人往里头一丢，大门重重合上。
    珍珠连忙去推拉院门，却推拉不动，便知外头门闩被卡上了，当时便有些急了，动作稍大了些，便引来了外头看守着的仆妇怒骂。
    “里头的在往外推什么？自作死的东西，也不怕被打折了手！”
    一番话颇不客气，若是放在以前，这些人给她们提鞋都不配，胆敢多一句嘴，就该被活活打死。
    虎落平阳被犬欺，连这等人都能骂到她们头上来了、
    珍珠气得跳脚，却不敢回嘴。
    那些仆妇们都是些势利货色，今日一遭，怕是看穿了她们家主子在这府中的地位。
    要是她还嘴得罪了她们，恐怕连日常送来的膳食，都要被她们取走了。
    珊瑚比她沉稳许多，扶着满脸不忿幽怨的周淑婉回了屋内。
    待进了屋子，周淑婉目光在屋中巡视。
    听雨阁内的陈设一如往日，还是跟她新婚之时布置得并无二致
    王闻序到底有些君子风度，不会下作到去欺负一个乍然落魄了的女子。
    周淑婉在府中的待遇一如往常。
    除了王闻序要跟她和离，以及曾经那些依靠着她的下人们，见她落魄了过来讨要好处之外，与以前并无区别。
    但她宁可他故意作践她。
    被作践，那就意味着王闻序对她还有着几分情意，哪怕是带着恨意，都好过他不将她当回事。
    她这样爱慕他，信任他，他却这般待她……
    祖父跟父亲死去的消息传来那日。
    周淑婉也并不是对王闻序没产生过恨意，她泪如雨下，只觉得心如刀绞。
    那是一直疼爱她，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祖父，还有她的父亲母亲，他们将她视若掌上明珠。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个京城，哪家小姐不羡慕她？
    周淑婉这辈子，也就在王闻序在她祖父周国公的寿宴上，婉拒了祖父提出的联姻，自称有未婚妻子时，悲伤难受过一场。
    但很快她那疼爱女儿的母亲，就为她扫平了那些阻碍。
    王闻序终究还是娶了她，而那位所谓的未婚妻，不过是被她哥哥用来迎来送往的瘦马之流，根本不足为惧。
    他是名满京城的探花郎，她是慧眼识珠的高门小姐，她的未来，难道不是比那些阖家团圆的戏曲，更令人喜悦么？
    但她没有想到，王闻序会为了那样的女人，去害死了她的亲人。
    周淑婉在父亲问斩的那日，跑到他的书房去质问他，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却又回想起当年在空山寺初见他的场景。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衬得来质问他的她像个毫无理智的疯妇。
    也如斯凉薄，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本无趣至极的书，他被迫翻阅，但一旦得了自由，就要将她抛诸脑后。
    “为了尤晚秋那个贱妇，你竟然这样对我……”
    周淑婉嚎啕大哭，将书桌上的所有奏章扫落地下。
    若她有心去看，说不定还能看到提出要彻查周国公府朋党的谏言。
    她哭得太过狼狈，又说了许多痴话，也求他放过她的其他亲族，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任由他惩处。
    她实在爱极了他，即便到了如今，也不过是爱里多了几分恨意，反而更显得缠绵悱恻，犹如恨海情天。
    王闻序全程只静看她的表演，神色冷漠不耐，“说够了就出去。”
    他甚至连敷衍都不再乐意敷衍她。
    周淑婉万分思绪涌上心头，问他：“她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迷得你至此，我又是哪一点不如她，你必定是被她蒙蔽了，才会这般对我……”
    她这番话说完，王闻序才真正将目光投到她身上，他皱着眉，却并不跟她说话，很快的她就被那些下人拖了出去。
    一如今日。
    周淑婉似乎第一次看清王闻序眼中的情绪，冰冷凉薄，好似对她无半分情意。
    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如今亲族皆亡，母亲也陷入囚狱，若是他对她没有情意……
    她为了一个对她无情的男子，害死了那么多的亲人……
    周淑婉不敢去想，只觉得这念头一起，她就要堕入深渊。
    珍珠看她神色骤变，怯懦的开口：“小姐，不如您就跟姑爷和离了吧。”
    珍珠今日是真的被吓怕了，她看得出王闻序的无情，也知道这府里注定没了她们的位置。
    与其被关着，等着不知哪日闸刀落下，还不如趁着王闻序如今还持着几分风度，拿了嫁妆离去。
    周国公府倒了，但上面似乎也没有清算自家小姐的意思，出去自立门户，也好过在这里被关着。
    珍珠还要再劝说几句，就瞧见珊瑚朝她摇头。
    下一刻，珍珠就被周淑婉扇了一记耳光，脸登时红彤彤的鼓了起来。
    周淑婉怒骂道：“你个贱蹄子，莫不是被那贱人收买了，要来我跟前挑拨？”
    珍珠红着眼，辩驳道：“奴婢没有，奴婢也是为了小姐您才……”
    “好一个为了我！”
    周淑婉又伸手要去打她，珊瑚连忙拦着，却被她呵斥：“你现下倒是知道拦人，方才你是死了不成，瞧着那贱妇对我动手，你却不敢上去撕扯她！”
    她拧了珊瑚几下，才解了气。
    只恨恨道：“你们休要在此挑拨，夫君不过是受了那贱妇的蒙蔽罢了。”
    “我偏不与他和离，我倒要等着看尤晚秋那贱妇的真面目被揭露那日，他才会知道，谁才是真心待他的人，我要看着他们悔不当初！”
    到时候王闻序一定会后悔今日这般待她，他终究会发现他心里的人到底是谁，又有谁是真心爱慕着他。
    周淑婉想，等到那时候，等到王闻序回心转意，来找她示好，费尽心思求她一顾的时候……
    她一定不会就那么轻易地原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