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我在这里,您还有何吩咐?”
顾盏瓷面朝藏书楼的楼梯间,答了一句,等她再回头时,却发现方才出现在走廊上的黑影,竟然不见了。
刚刚分明有一个身姿挺拔的人,向她走来,迎着夕阳的霞光,犹如天神一般,可突然间,又销声匿迹。
而这时,裴玄寻着她的声音,已经走到近前。
“世子爷。”她唤了裴玄一声。
裴玄看着眼前的姑娘,他方才都听祖母身边的人说了,这姑娘,是旁人府上的逃奴,没有户籍,也没有路引,身份不明,就连她自己,都拿不出证明身份的东西。
“你是逃奴?”
“嗯。”顾盏瓷只能应了一声。
裴玄走过来,站在她的身边,举头望着天边的夕阳,过了片刻,他喃喃说道:
“是谁家府上的逃奴?”
顾盏瓷愣了一下。
这个世子还刨根问底,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根本不是什么逃奴。
裴玄没有得到她的回答,自顾自又说:
“你识字,还会读书,辨别那些草药,做事也很细致,如果不是你身份不明,我倒想一直把你留在藏书楼,我身边也缺一个做事稳妥的人。”
“可惜,太夫人容不得你。”
“这侯府里,也容不下身世不明的人。”
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了,顾盏瓷自然听懂了,只要她说出具体的身世来历,裴玄就会保下她,让她继续留在靖安侯府。
可她还能怎么编?
她不仅不是旁人府上的逃奴,还是造反叛党的亲眷,她这样的身份,永远也经不起查,更过不了明路。
“多谢世子爷看重,只是奴婢已经领了工钱和赏钱,今日就会离开侯府。”
“和世子爷共事一场,奴婢愿世子爷往后身体康健、事业亨通。”
说到这里,顾盏瓷再跪在地上,向裴玄郑重的磕了一个头。
她感谢裴玄善待她,她在这里,认识很多草药,也读了很多史书,对这个皇朝的疑问,几乎都搞清楚了。
只是现在,她的确要和靖安侯府,说再见了。
再起身时,顾盏瓷抬起头,向裴玄告别。
“奴婢还有东西要收拾,世子爷,以后请多保重。”
说完,顾盏瓷转过身去,迈开步子,沿着藏书楼的长廊,人便走远了。
裴玄望着那个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背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神色再度一阵落寞,他转过身,也要走出这藏书楼,便看见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裴玄有些疑惑,他问出声:“表哥,你何时到了这里?”
眼前的男子,正是周浔。
周浔从藏书楼的一扇门后,走出来,他刚才亲眼目睹了,那二人的告别场景。
无论怎样,他都要断了表弟的念想。
“她是我府上的逃奴,从前在我身边伺候。”
裴玄这才想通了什么,难怪了,他就说为何祖母会知道花瓷,又会把花瓷叫到跟前去问话。
原来背后,是表哥给祖母通了气。
“既是表哥府上的人,那自然该回到表哥的府上。”
只是小小的一个奴婢,裴玄自然犯不着要与周浔争抢,那个花瓷在他身边待的时间也不长,没了这个奴婢,他还可以再找下一个,只是整理药籍而已,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人。
对于裴玄的话,周浔很满意。
他这才向前走过去,来到裴玄身边,二人并肩而立,都望向了远处的夕阳,想到先前的火药方子,周浔这才问了正事。
“先前给你的方子,表弟可配出了火药?”
提到这茬,裴玄可就有无数的话语,想要说了,他最纳闷的也是这张方子,究竟从何处而来?
“表哥,那火药方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上面的字迹全部都是缺笔字,还有奇奇怪怪的字符,看着蛮像西洋人说的外文。”
裴玄作为一个军医,经常跟在周浔身边南征北战,二人走过大江南北,见识过的人和事物许许多多,裴玄第一眼看到火药方子,还以为是西洋人写的方子。
“不是西洋人,那火药方子,是在建州的柳家总兵府,搜查到的。”
“具体是何人而写,一时还没有查到。”
周浔也没有想到,小小一个建州总兵府,里面竟然藏了奇奇怪怪的宝贝文书,可他先派了秦长风,去抄了柳家。
等找到火药方子时,柳家早就乱成一锅粥,家具摆设东倒西歪,家丁仆从如鸟兽散,后来,总兵府走水,彻底的烧毁了建筑。
况且,谁写的方子,并不重要,只要这火药方子,是真实准确的便足够了。
“不是西洋人就好,这样重要的火药方子,表兄可一定要收好,万万不能落到西洋人手上。”
“我研究了多日,已经将方子上的材料准备齐全,做了许多次小范围的试验,但毕竟,这是在靖安侯府,如果想要测试这种火药的具体威力,是否可与建州战役的爆炸相比,还需要找到更广阔的空地,前去试验。”
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周浔已经很满足了,他就知道,他这个表弟醉心于医学、研究新药,将火药方子交给他,定然也能研制出火药。
“既然研究小有起色,那就暂且放放。”
“朝堂上的形势不容乐观,我们手上有了这个火药,短暂时间内,还不能将火药暴露出去。”
周浔这是要防着李大太监,火药一事事关重要,一旦泄露出去,怕会引来无数人的觊觎,争抢火药方子。
“也好,表兄若是用上火药,届时,可与我再提。”
周浔颔首,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