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凰神色微凝,意识到单玲玲所说之事很有可能就是她前世逃亡北地,为北藩王卖命的缘由。
正了正身子,
“你说。”
单玲玲不知怎的,明明眼前的郡主比她要小五六岁,可就是让人说不出的信任。
不由得,就把不愿宣泄于口的隐秘,心中的恐惧彷徨,对孩子的担忧牵挂,一一说出口。
“民女东林郡宋城人士,家中世代经商,只是子嗣凋零,到我这一代,便独余我一个女儿。”
“民女十五岁时,充家就来提亲,充家祖上出过状元郎,官做到四品,但到了……那个畜生这一代时,就败落下来。”
“那畜生为了求娶我,装得十分刻苦勤奋,打动了我父亲。待我出嫁时,家中为我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只是再多银钱,在豺狼眼里,那都是肥肉,充家,就是虎狼窝!”
“那个畜生用着我的钱谋取了个官职,每日里声色犬马着,我那……公婆用我的钱穷奢极欲,我那几个姑子,用我的钱挥霍……这倒也没甚么,钱总归是好挣的。”
“甚至他们打我,辱我,骂我,我也能忍耐!”
“可!可他们——他们竟然想要我孩儿的命!”
“他们把我孩儿藏起来,不给饭不喂水,孩子饿得哭,他们却不许我见他……到了晚上,到了晚上,他们竟把我的孩子交给了静慈庵的尼姑带走!”
“我当晚就做了噩梦,我梦见我的孩儿在一个瓮缸里,满身是血地哭,求我救他……”
“郡主,郡主!我知道我说的话有些无稽,您可能不信,可是我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我的孩子,如果我不去救他,他真的会死的!”
单玲玲说到这里,已经哭到不能自已。
静慈庵啊!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静慈庵啊!
王城数一数二的善地,治病救人,施舍粥食,领养孩童,谁不说好?
谁会相信她说的话!
可!可——
看她是母亲啊,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念想,就是孩子好好活着!
为了孩子,她宁愿被夫家趴在身上吸血、虐待!
单玲玲哭着,却发现夏如凰没有反应,一抬头,那名尊贵的少女眼波幽深,却不知她在想什么。
单玲玲的心沉了下去。
继而又生出一股孤勇,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之后,爬起来就往外走。
“站住。”
夏如凰叫住她。
“你要去哪?”
“我要去救我的孩子!”
“你救不了。”
夏如凰肯定地说道。
“我敢肯定,你非但救不了你的孩子,出了王府,你就会被你夫家抓回去。”
“纵然你到了静慈庵,你也救不出你的孩子。”
她终于知晓前世单玲玲为什么那般狠辣阴毒,为何非要手刃丈夫公婆,又为何在大仇得报之后彻底疯魔。
她只是未曾想,单玲玲一事,竟然牵扯出静慈庵!
联想到南墨渊所说,她们要走单玲玲的孩子,很有可能是修炼那“大罗刹天”的邪法!
但静慈庵做事一向隐蔽,需要的婴孩皆是无家可归者,此次为何如此急躁,竟同强抢无异?
“你的孩子……是否有什么特殊?”
“生辰,或是与众不同的地方。”
单玲玲正因夏如凰过于冷静、甚至称得上绝情的话心情落入万丈深渊,
乍然听得夏如凰询问,单玲玲木木地说:
“我的孩子他天生一双银瞳白发,四柱全阴……被公婆视为灾星,那禽兽也厌弃他……”
夏如凰一怔。
银瞳银发!
阴年阴月阴时出生!
“他出生时,可曾下雨?!”
单玲玲有些回过味了,重重点头:
“有的,雷鸣阵阵,大雨倾盆!”
“可有异于平常的响动?”
“有的,有的,公鸡夜啼!”
“可是夜晚?”
“不是夜晚,是未时(下午13:00-15:00),但忽然乌云遮天,暗如黑夜。”
夏如凰深深地看了单玲玲一眼,
“原来如此。”
她的孩子竟然是九阴神体,唯一点真阳,是修道的绝佳仙苗!
放到天一门里,也是要倾全派之力培养的!
前世竟然落得个被邪修做了修炼邪法的劫材!
夏如凰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
“郡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
单玲玲内心忐忑,被夏如凰的那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她也意识到,静慈庵恐怕是早就图谋她的孩子,更加担心。
夏如凰也不愿让她再操心,直言道:
“放心吧,我就是抢,也要把你的孩子从静慈庵抢回来!”
天生的九阴神体,这等资质,怎能让他就此沦为劫灰!
师父一生寻求修道的良才美玉,见到这孩子,不知有多高兴哩!
“郡主,那现在……”
单玲玲迫不及待。
夏如凰哪里不知她所想,宽慰道:
“放心吧,她们好不容易得到你孩子这样的……绝不会草草就杀了他,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你先安心在府中等待,此事全权交由我处理就好。”
毕竟,这位很有可能是她未来的小师弟!
“好……好,谢谢郡主,谢谢郡主……”
单玲玲眼泪滂沱,但这次不是惊惶,而是松弛下来的不能自控。
夏如凰正要再安抚两句,一名丫鬟快速来报。
“郡主,充家人过来闹事要人了!”
夏如凰目光一冷,充家人敢来闹事?
也好!
她倒要看看,这欺辱压榨媳妇,将子孙送给邪魔当劫材的,究竟是什么人!
“单姑娘,你去休息,那充家人由我去打发了!”
夏如凰十分同情单玲玲,不愿让她再受刺激。
但单玲玲却十分刚强。
“郡主,民女随您同去!我倒要问问他们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有些话,民女也要同他们彻底说明白!”
夏如凰点点头,这就对了。
这才不堕她前世“毒娘子”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