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银甲的谢知恩,带着顾剑堂缓缓走到城主府外。
城主府外所有流州士兵见到谢知恩出现,不禁抬头挺胸,屏气凝神。
几位统领见到谢知恩,下意识想要上前回话,
被谢知恩一个眼神给屏退了下去。
城主府外,众人就这么静静听着那名中年官员在大肆谩骂。
谢知恩知道这人,
正是德川家康大军尚未进驻冀州城时,冀州城的原掌控者,冀州太守钱谦。
据说是离阳祥符那年的进士出身,之后进驻御史台,担任过最是需要为民请命,刚正不阿的御史一职。
因为在朝中铁骨铮铮,接连弹劾了几位尸位素餐谋财害命的朝中大员,得罪了他们身后的宰相张巨鹿,
后被外放,来到这冀州太守的职位上。
不过朝着还有不少流言,和这个小道消息恰恰相反。
说这位钱谦,其实并不是因为刚正不阿,得罪了张巨鹿而被外放。
反而是因为他钱谦贪赃枉法,
被当朝宰相张巨鹿发现,联合众多官员将其弹劾,
但他颇受离阳赵家皇帝宠信,
赵家皇帝不得已,才将他外放到了冀州城,担任一方封疆大吏。
对于这些芝麻绿豆大小的传言,谢知恩向来是听个乐呵,并不全信。
可是现在看到这位冀州太守的嘴脸,
再结合之前冀州城内那些百姓的惨状,他对关于这名钱谦的传言,心中有了些眉目。
“看来,”
“这就是离阳朝堂的为官之道啊。”
谢知恩静静听着冀州太守钱谦的口诛笔伐,摇头轻笑道。
心中暗下决定,
以后自己一定要任人唯贤,让钱谦这种人无所遁形。
城主府门口的钱谦骂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不对,
周围人不知为何都安静了下来。
他那张看起来刚正不阿铁骨铮铮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慌,随即四下扫视了一遍,
看见人群中,站着一位风姿绰约、身着银甲宛如谪仙般的少年将军,
在下方安安静静听着。
再结合周围那些流州士兵,对这位少年将军的恭敬态度,
钱谦心中立刻确定了这人的身份。
必然是传说中的流王谢知恩。
钱谦那双带着些狡黠色彩的眸子一转,心中快速权衡,
我向来听闻这流王最是任人唯贤,
行事风格最是嫉恶如仇,
对待有才有德之人,即使是敌人,同样能够高抬贵手。
如今我这般对他谩骂,
他竟然只是静静听着,没有任何恼怒神色,
性格果然如传闻中那般,
想来,这流王谢知恩现在心中,已然对我这刚直的性格赞赏有加。
果然,
在城破之后,我在这城主府门口谩骂那谢知恩,表现出一副直臣态度的决定是对的。
想到这些,
钱谦心中窃喜不已,
作为御史出身的他,身上没有其他言官的直言不讳,反而多了些胥吏的油滑。
媚上欺下,
这正是他这些年来无往不胜的为官之道。
见谢知恩依旧在旁边静静听着,钱谦心中越发窃喜,
他假装向下方看去,脸上做出一副突然发现谢知恩的表情,冷笑道:
“堂下那位少年将军,想来就是传说中的流王了?”
谢知恩点点头:
“钱太守的直臣大名,本王听闻已久,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听到这里,
钱谦心中闪过一抹窃喜,
果然有戏,
自己这条小命,今天看来是能保住了。
而且今天之后,自己怒骂流王谢知恩,反倒安然身退的事迹必然会被广为传播,
自己这名直臣,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
想到这些,钱谦心中越发开心,脸上却是冷笑道:
“谢知恩!”
“你这位乱臣贼子,今日竟然还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钱谦今日就算是死,”
“也要将你这位乱臣贼子的祸乱事迹,昭告天下,我要让天下百姓知道,你这种乱臣贼子应该遗臭万年!”
谢知恩轻轻点头,波澜不惊地反问道:
“然后呢?”
如今这天下毕竟是离阳天下,
还有不少百姓处在愚昧之中,对于赵家皇帝回心转意存在奢望,
现在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收一收冀州城百姓的心。
看到谢知恩的表情,钱谦心中略有疑惑,
不对啊,
他不应该是心中羞愧难当,然后面对我这位大直臣越加敬佩,对我礼遇有加吗?
钱谦想不了这么多,
只觉得,谢知恩是被自己这一番肺腑之言,给伤及心扉了,趁热打铁继续骂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先帝感你父亲劳苦功高,所以让你继任流侯爵位,”
“之后陛下知你谢知恩才能出众,天赋异禀,特意敕封你为流王加天策上将,”
“你倒好,”
“心中不知感谢陛下恩德,反倒纠结大军妄图颠覆离阳朝政,”
“为了一己私欲,妄图将我离阳王朝江山颠覆,”
“妄图将我离阳数千万百姓安危于不顾,”
“为了一己私欲,置万民生灵于水火之中,你说,你该不该谢罪!”
怎么样?
羞愧难当了吧!
觉得自己是个千古罪人了吧!
知道我钱谦是个刚直不阿、千古难遇的大贤臣了吧!
还不羞愧地将我迎为座上宾?
你要是现在被我说动退兵,
我钱谦就能扬名千古了。
嗯嗯……就算你现在不退兵也行,把我留在你流州军中,让我成为你军中幕僚,官吏典范什么的,
也是可以的。
钱谦美滋滋想着,不再说话,静静等待着谢知恩开口。
“所以,钱大人你说完了吗?”谢知恩淡淡道。
“说完了,怎么了?”
钱谦愣了一下,
谢知恩的表情太平淡了。
他怎么是这样的表情,根本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悔改的心思,羞愧的心思也没有。
青史中,那些嫉恶如仇从善如流的将领,
可不是这样的表现。
你应该痛哭流涕才对啊,就算不痛哭流涕,对我也行啊。
谢知恩转头看向街边,见聚集的冀州百姓越来越多,轻笑道:
“既然钱大人说完了,”
“那现在,就轮到本王说了吧。”
钱谦再次愣住了,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啊。
正想着,谢知恩平淡的语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