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莘莘要走当然不光是因为明狰,虽然他也是很大一个原因吧,但如果留在京城对她自己是有利的,那宋莘莘并不会因为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优势,可是很显然,京城虽然养人,但并不是最适合的。
这一年过去,令明帝也重新从年轻人里挑选出了一批合适的文官武将,他们是需要锻炼的,宋知廷不能离开京城太久,并不能彻底兼顾这一批崭新的武将的培养,而目前朝中靠谱的武将们,思来想去,还是明狰最合适。
他虽然是暗卫出身,但骨子里留着的始终是武将家族的血脉,他幼时开蒙,令明帝就特意给安排了不少兵法计谋课程,原本就是打算当武将培养的,谁知道这孩子越长大越闷,真把他一个人放出去带兵令明帝反而不放心他这古怪性格。
现在有鬼灵精怪又果断利落的宋莘莘在一旁帮衬,明狰的优势也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细想来,年少时曾以鬼面之名大胜匈奴第一勇士,年过二十有三再上战场,光摆在那儿都能做一大威慑。
这事儿说清楚之后,令明帝再没有提起过不想让宋莘莘离开的话,但总时不时阴阳怪气冒出一句明狰,尤其是在宋莘莘面前,连带着让太子和皇后都察觉到了些不对劲儿。
皇后甚至拐弯抹角问了好几回令明帝是不是舍不得明狰这样的得力干将,直接把令明帝问麻了,表面端着正经严肃的模样,背地里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只能强撑着说一句:“没事!”
当天半夜,令明帝已经睡下了,正在梦里捶爆明狰的狗头,谁知一拳捶上去以后,那张脸突然变成了一块没有五官的石头,远处哭得梨花带雨跑过来的宋莘莘一把抱住那石头怪物,抽抽搭搭:“父皇,可我就是爱他,我要和他去草原上流浪!”
令明帝被自己的一口老血堵住喘不上气,气的心绞痛,猛一挣扎,自己把自己气醒来,同时也惊醒了安睡的皇后。
一盏茶后,听令明帝絮絮叨叨半天的皇后才恍然知道了这位天子最近几天到底在憋什么气,困倦直接褪得一干二净。
“陛下是说,宓华她……喜欢明将军?”
宋莘莘对明狰的依赖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但至于爱意……总之皇后是真的没有发现,两人到五更天才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短暂的安静了一小会儿,皇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直挺挺一下子坐起来:“不是,他有病吧?”
“我好好一个乖乖小闺女,还没宠几日,就叫这家伙骗走了?”
“他有病吧!”
令明帝也很想跟皇后一起骂人,但很可惜,尚德礼已经在门外提醒他该起身收拾收拾去给大令的朝臣百姓们当牛做马去了。
半夜的噩梦加上半夜的吐槽,导致令明帝这一整天都黑着一张脸,看到朝会中站在中前位置居然还挺一表人才的明狰,更是一肚子气,东拉西扯骂了明狰一整个早朝,吓得其他官员两腿肚子打颤。
年长一些的还好,这么多年多少遇见过几次令明帝发疯,都知道他虽然发疯但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更不会在政事上出差错。
可那些新提上来的就不一样了,几个年纪轻轻还尚未曾被岁月打磨过的清澈又愚蠢的壮年,呼吸都不敢,憋得俊脸青紫,畏惧又该死的好奇,满眼怜悯时不时瞥一下明狰,见他居然还不改神色无所畏惧的模样,更是敬畏。
明狰从前暗卫的身份无人知晓,令明帝调他上将军之位的时候,直说了他的身世,又被令明帝亲自培养多年,所以至今也无人敢置喙或者嫉妒他的,何况,这可是当初年仅十来岁就单骑斩摩罗提的狠人,得罪他?那不是纯纯有病吗。
几个善良的小伙子还帮明狰安抚令明帝,生怕他这个大令目前的独苗苗靠谱武将在今日血溅朝堂,那以后的边关不是更无人可用了?
令明帝才不担心明狰的情绪,那家伙就是个冥顽不灵的石头,根本没有情绪,看看这被骂了一上午,还是那副事不关己双耳空空的模样,真的气人。
在令明帝眼中这个没有情绪顽固不化的石头,下朝后依旧那副淡淡神色,动作礼貌但生疏向每一个离开大殿后安慰自己的同僚颔首道谢,有些不适应,下意识抬手扶上面遮,掩饰尴尬,然后就在人群之外,看到了官道最外面一抹明艳的红。
宋莘莘昨天晚上打了好几个喷嚏,一直在猜测是谁这么执着骂了自己一宿,大早上早早醒来也睡不着了,索性来等着明狰,想出宫散散心。
浩浩荡荡一群官员,和刚走出大殿在最后方无人注意的令明帝,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明狰这个肃郎冷漠的将军,身形极快避开每一个继续想要上前搭话的人,几乎是用瞬移的,眨眼功夫就穿过人群到了宓华殿下身边。
刚才在朝堂上让骂了一整场都依旧淡漠的明将军,就这么水灵灵的在宋莘莘面前摘下了他据说从不离身的面遮,低头让小姑娘在脑袋上揉了半天,乖得跟只驯好的大狗一样。
“哇哦——”
不知道是谁没控制住发出了奇怪的声音,紧跟着,此起彼伏的压抑的惊呼络绎不绝,自以为隐晦吃到了瓜知道了令明帝为什么那样反常的一群人,在背后说着小话,丝毫没有察觉到正在他们身后的天子陛下已经脸黑如锅炭。
明狰其实只是最近习惯了跟宋莘莘说两句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过是简单一句话而已。
“被骂了。”
宋莘莘迷茫,这朝堂上,还有谁敢骂明狰的?
不过她总觉得明狰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有点儿茫然的委屈,下意识就伸手揉了一把明狰,谁知道这家伙更适应,直接低下头,任由宋莘莘那双柔软的手在束好的头发上潦草扒拉。
后知后觉,宋莘莘才发现不远处密密麻麻的人,还有人群最后面被挤在角落的一抹黑金。
哦豁,玩儿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