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才市场
作者:KARLLV   理想国之自由意志最新章节     
    夜里,他看到满天的星斗,亮晶晶的,又觉得有些冷,这是在哪里呢,他有些迷惑-----后来听到福男起床的声音,他觉得已经醒了,有些懊恼,后来房间又安静下来。当他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他怔怔地坐起来,有点失落,但是精神很好。他看到床边的小茶几上叠得整齐的衣服,衣服边上有张小纸条:衣服你穿,一星期后回。纸条下面有张崭新的一百元人民币,背面画了到人才市场的公交线路图,笔迹大大咧咧,衣服很合身,他把人民币折好放在口袋里,按了按估计它不会掉,然后走出来。外面阳光强烈耀眼,他很相信这跟乡北不是一样的太阳,并且风也不一样,这里的风更加漂浮,吹过来就无影无踪,这些都让他觉得自己很渺小----在乡北有时他觉得自己象个人物,虽然怀才不遇,但是现在他觉得自由,尽管有些茫然,异乡的街道让人心生敬意。他找到十八路站台,有五站到人才市场----人才市场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下午,他转到那个球场----家里实在呆不住,那两口子象领地意识极强的老虎,一个占据客厅,一个占据厨房,基本不挪窝,尤其那女人有种拒人千里的气场。玩球的都是些乌合之众,居然打起了全场,卡尔一个也不认识,其余的估计也不熟,最后大家搞成的短跑比赛,篮球在二边飞来飞去,大家象疯子似的跑来跑去。第二天上午,他到了人才市场,那是一个七层楼的仓库一样的建筑---他是第一批双向选择的毕业生,当年都是政府组织的人才交易大会,大多在会展中心举行,因此这人才市场看着叫人难过。他爬到七楼,门口有张桌子,门票五元,有点让人心疼,他交了钱那人给了他五张表,里面象菜场似的放着一个个的展位,展位里面的人都伸着脖子,他们在收资料,有的展位也当场面试,上下两层,卡尔先转了一圈,招聘单位还是很多的,他这才发现求职表太少了---难怪下面好多复印店,这五块钱有点不值,他开始投简历,又发现有些人准备了厚厚的精心准备的简历,自己这张纸太简单了。
    福男告诫他千万不要投工厂,“工厂太无聊,都在关外,外面啥都没有---没有娱乐场所没有商场没有餐馆,走出去就是空地,难熬的很----天天只能在办公室玩下电脑,有个女同事一样无聊----实在是无聊,两个人就睡到一起-----,每次那女的就担心,说不要射里面----事后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信用?----妈的这那忍得住!”有相当一部分招聘单位是工厂,工厂大量长期招人,工厂前面都会围好多人,市区有几家贸易公司,卡尔学的是商务,五张求职表用完了,第二天卡尔在下面复印了十张,以后每天大概就是投大概十家公司,这些公司怎么样呢,有没有实力,薪水如何,这些他都不知道,后来他就麻木了。
    投完简历,卡尔每天就是支着耳朵听外面客厅的电话,留的应聘电话就是那个号码,电话旁边是阿郑,阿郑总在煲电话粥,有时联系业务,阿郑的声音又细又尖,有一次,卡尔听见阿郑在讲电话:“跟你说我是先生,不是小姐------再跟你说一遍是先生不是小姐-----”就这么讲了几次,那边似乎还听不出来,阿郑发起火来,叫的声音还是那么细。卡尔有点解气,电话只有一两次找他,于是卡尔从房间冲出来,到客厅在走过去,问是哪家单位,地址在哪,这已是第二个星期的事了。
    周末,福男在屋后窗户那喊卡尔,卡尔拿了钥匙出来,福男脚下有个大箱子,有个的士过来,俩人抬上车,的士到口岸,有人在那个等,福男说是帮何生送的样品,何生给他五百港币小费。“上回给他送个东西,他也给了五百港币!”福男说。然后俩人又去那家快餐厅吃饭,再加一个薄饼。
    “看来工作不太好找”。
    “一般稳定都要半年左右---上回有个内地的官员下海,他跟面试的人说:‘你是什么级别?你还没我级别高---,叫你们科长过来---’别人说我们这里没有科长----‘那叫你们领导过来’,后来面试的问他懂不懂英语,他说懂啊懂啊---别人说的英语他不懂,他说的别人也不懂----”卡尔笑起来,“哦,老何说二奶这几天可能过来。”
    这二奶好像有种公开的社会地位似的,内地没有二奶,卡尔也没有概念。
    俩人走进客厅,房间有闹轰轰的声音,有清脆的银铃般的笑声。
    “那两个都是大学生呢”,有个重浊的声音说。
    “在哪在哪?我看看---”,一个女孩小鹿一样蹦出来,跟两人打了个照面---有种亮眼的光芒照着那女孩的脸,女孩穿着牛仔裤,短t恤。厨房那女人拿着锅铲,瞪着外面。福男跟何生说了几句话,他们明天还要出差。走进内室,两人又走出来散步---人太多了是一种灵魂拥挤的感觉,热气也袭人。那女孩愣愣地坐在沙发边上,一言不发,脸上有西北女孩的那种粗糙黝黝黑,整个房间也暗淡下来---那女孩显然又是另一个人了。
    第二天,福男继续出差,桌子上又有一张一百元的纸币,何生跟那个叫阿七的女孩也不见了,卡尔继续人才市场的求职历程---他在那些求职的人脸都看到那种疲惫麻木的神色,也许自己也是这样吧,这真的让人无可奈何,内地的时候他总是心生抱怨,现在这种抱怨没有了,这里的人更加务实----大家似乎都在寻找自己的位置,并且这个位置一定会有的,到时候就象螺丝跟螺母一样好好嵌合,成为整个社会机器的一部分,总有些不安分的人会晃来荡去。这星期面试多了起来,失望与希望总是结伴而至。有家卖新型汽车座垫的公司,卡尔跟那胖胖矮矮的经理谈的还可以,他是觉得这产品可以销往内地,基本上跟老板谈的差不多,走出来,外面过道上有几个人在那晃荡,他跟一个人聊了下,那人说,他几个月的提成都没拿了,并且还有押金。卡尔打消了在这上班的念头,另外一家公司做汽车进口变速箱的,需要销售及售后,待遇不错,但是要培训十天左右,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要派到内地,那就没意思了.”福男不以为意,确实有这种可能。“这几天我们可能要搬家,老何叫我在公司附近找房,找好就搬了”。福男这次出差归来,何生跟阿七也出现了,房间总是响起何生重浊的声音。三天后,有辆搬家公司的车过来,大家都很高兴,没有多少东西,大家一件件往外拿,每次路过客厅,那个无眉女人都会扭过头来审视。
    “你看看,有没有你的东西?”卡尔说。前面的阿七清脆的笑声响起来,那女人也笑起来,显得与平时不一样的妩媚---他们再经过厨房的时候,那女人不再扭头。
    南园路是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跟上步路东园路围成一个不规则的矩形,矩形里面是一些火柴盒似的农民房,他们新租的房子就在这些房子中间,房间整洁干净,楼下有家客家夫妻开的士多店,两人成天在店里打理,最后跟店子融为一体,成为店子的一部分,店里有个小孩在做作业,另一个在里面爬来爬去,有时候做妻子的圆圆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外面临街的马路上有家潮州有开的五金店,那些年轻的未成年学徒天天在店里做事,进货搬运,他们熟悉每一颗螺丝钉的价钱,最后出去开分店赚大钱---进了更高层面的则去国外镀镀金,回来后再把家族的事业做大。街角有个桑拿馆,有个农民模样的人坐在木凳上。
    “靓仔,来踩个背,松个骨啦---在我们泰国,连农民都要去松个骨的,一个月起码也得两次吧----”,福男认认真真的听那老板摆呼。卡尔看着铺着红色地毯的高高的楼梯,中国的农民什么时候才会到这地方来呢,卡尔想。
    桑拿房旁边是一排低矮的发廊,里面是或黄或红的粉色光,桌子上放了些理发工具,没有人理发。那些穿着超短裙身材火爆的青春女郎,象怒放的玫瑰,散发着令人不好意思的气息---象远古时候被猎人持矛逼近的野兽,既想进攻又想逃避的慌乱情绪,卡尔觉得自己的心蹦蹦直跳,象是另一个不受控制的自己,有种无可奈何的快活感觉。有个女孩正在使劲往上拉短短的皮裤,拉链拉到小腹上不去了,那女孩很有兴致的慢慢往上拉----卡尔有种血往上涌的感觉,又好像走不动。
    “爆了爆了-----”,福男边走边说—
    “过来玩玩啦”,门口的女人亲切的说。
    发廊背后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坑坑洼洼,泥土光溜结实,天色渐暗,空地上人渐渐多起来,慢慢充满了广场,广场西南角有灯光,有人摆地摊,烧烤,有人唱卡拉ok,有两家录像厅放着闹轰轰的港产片。空地上有三五一伙的民工,有些穿着时尚青春的女郎,卡尔看不清楚那些人的脸,有些女孩很稚嫩,卡尔有种怜悯的感觉,这些女孩都没有化妆。“小马说这个也是‘人才市场’”,福男说,小马是他一个朋友,那人又瘦又干。他俩转到大马路上,马路上车如流水,路边有大餐厅,有做各种生意的门面,有几个妇人在用盆子洗糯米,端午节要到了。
    “吃,就知道吃!”福男忽然大声说----,卡尔吓了一跳,洗糯米的一个妇人猛然抬起头来----“靓仔,一起吃啦----”卡尔松了口气,这个转换太快了,福男若无其事的走过去了。
    路口对面有幅巨大的画像,那人向远方招手,上面写着“五十年不变的字样”。他们向右转,然后进了巴登街,一股臭水沟的气息冲过来,这里的农民房更加密集---就是所谓的握手楼,巷子里面看过去都是红色的小房间,灯光掩映着女人开放的身体,空气中有种腥味,湿湿的小巷子,有小水沟通向下水道,卡尔有种不安与不堪的心慌感觉,他们走过巴登街,走到东园路,这里一片寂静,两边高大的榕树遮天蔽日,路灯的黄光都聚集在树影下,树影下面有一个女孩站在那,另外一个树下面也站了一个,难道她们在这等人?很有一种鬼魅的感觉----
    “看什么看!”福男大声说。
    “看你呀,你长的好看啊”,第二个女孩无所谓的看着福男说,这女孩没化妆,很自然。
    他们回到家里,客厅的日光灯枯寂如水,两人又觉得无聊,何生与阿七常期不在,那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外面的世界也似乎是另一个世界,他们洗完澡,躺在床上,福男听英语口语,卡尔无聊睡觉,想着内地的那些书---曾经给过他精神支撑的那些书,他曾以为那里有世界精神,有永恒的终极,现在则觉得那些东西多么漂渺,虽然现在的世界似乎也很遥远,但这是现实世界,也是他必须面对的世界。
    一切之中殊为至难的是,要完成精神之路又要生活在人群之中,克尔凯戈尔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