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年升死了。
    苏聂岚断然不会容许这样的一个人存活在这个世上。
    所以她亲手断了他的生机。
    只是杀完人之后，她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有些疑惑：“看，坏人的血好像也不是黑色的嘛。”
    谢非墨依言看向苏聂岚的手。
    白皙的手腕上沾染了鲜血，让整个画面变得很有冲击感。
    谢非墨垂眸看着地上的白年升，突然上前用自己的袖子将她的手擦得干干净净。
    “喂。”
    苏聂岚看着谢非墨擦完手，然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谢非墨。
    没有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她唤道：“谢非墨。”
    谢非墨顿了一下，低声应了一声。
    苏聂岚忍了忍，终于没有忍住：“自从魔界回来之后，你一直都把自己当哑巴养了是不是？”
    不管让他做什么，都不怎么会说话，只偶尔会应上一声。
    这是怎么了？
    苏聂岚不理解。
    她成长于人世，却在成年之际入了无极雪山，许是被满山的冰雪冰封住了她本就迟钝的情感，以至于这么多天来，她察觉出谢非墨的异常。
    666默默添了一句话。
    ——这可不是苏聂岚自己发现的，而是在出发之前，她师尊无意间问起：“你和谢非墨有了矛盾？”
    矛盾？苏聂岚摇头。
    然后她留了一个心眼，终于注意到了异常。
    “你不说话是为何？”
    她不算是太笨，无极雪山唯一的弟子，又是天道亲认的人界之首，她生来就冰雪聪明。
    所以她猜测：“难道是魔界的时候，那个冥夜跟你说了些什么东西？”
    谢非墨呼吸停滞了一瞬，然后就是这么一点破绽被苏聂岚揪住了。
    “所以他说了什么？”她眯起眼睛。
    谢非墨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没有什么东西。”
    “该走了。”
    苏聂岚歪了歪脑袋，然后点了点手上的同命铃。
    随着修为的上涨，即便是再迟钝，她都能够看见两个人之间的红线了。
    于是她伸手拽住了红线，在满地鲜血中，用那双无辜疑惑地眼神看着谢非墨。
    “不能跟我说嘛？”
    手底下的红线微颤，谢非墨微不可察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等两个人太久，而亲自下山来找人的罗碾尘抱着小冥念一见到他们就脚下一个踉跄。
    直接跪倒在地上。
    跪倒前，还抽空用手掌捂住了冥念的眼睛。
    苏聂岚注意力被罗碾尘吸引了。
    她嘴角微抽地看着罗碾尘的姿势，“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罗碾尘：……你以为我想吗？
    “你们……要不我等会再说？”他犹豫道。
    然而出乎意料地是，竟然是谢非墨先开口：“什么事情？”
    “剑尊下了无极雪山。”
    苏聂岚睁大了眼睛，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琉璃般的清透。
    “下山？”
    白容水下山，那么他脸上的魔纹就瞒不住修真界的任何人。
    更何况，他本就不想瞒住其他人。
    整个修真界轰动，无数修士沉默地站在无极雪山山脚下，最前面的是各大宗门的宗主，有不方便亲自出面的则是让掌权的长老来了。
    “剑尊。”有人声音洪亮，正是剑宗的慕容熙。
    “这是何意？”
    白容水看着无数人眼中的惊疑不定。
    “如诸位所见，我已然入魔。”白容水轻声道。
    他清冷的眼眸一点一点越过在座的各位修士。
    许久之后，他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赞赏。
    看来阿岚真的将那些毒瘤杀得差不多了。
    眼前留下来的这些修士们，没有异样，他还看到了不远处匆匆赶来的枫华。
    枫华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略微有些难过地张了张嘴。
    “无情道心碎裂，当年我生父为我压下的七情六欲重回我的身体。我已经无法再胜任无极雪山的守界人一职。”
    白容水的声音不大，但是带上灵力之后足够传遍所有人的耳朵。
    “将你们聚集在一起，只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件事情。”
    “那么无极雪山怎么办？”慕容熙问道。
    白容水看着底下忧心忡忡的修士开口：“我与天道早已选出了最好的人选。”
    众人恍然大悟般地抬首，看见通天柱上面金光闪闪的三个字——苏聂岚。
    无极雪山有后。
    剑尊将会退位无极雪山。
    无数人看着剑尊脸上的魔纹沉默不语。
    白容水轻笑一声：“我知道我入魔了，已经不堪为人界的修士。”
    “今日，我会亲自了解自己的性命。”
    苏聂岚是在白容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回到无极雪山的。
    白容水比她高一个头，所以她仰起头，看着白容水：“师尊？”
    白容水摸了摸苏聂岚的脑袋，“阿岚。”
    “我在你十六岁的时候带你入门，本就是想着有朝一日，你能够独自一人挑起重任，成为无极雪山上的守界人。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
    他低下头，看见苏聂岚眼中的一丝挣扎和茫然。
    哈哈哈哈。
    他心底突然笑了一声。
    无情道啊无情道。
    即便不是断情绝爱的无情道，还是会慢慢地，断开那些过于仁慈的情绪。
    阿岚，我的阿岚。
    我看着她年少一剑惊艳众生，我看着她长到如今。
    到底是无情道碎了……此刻他竟然心痛至此。
    “早知道就不修什么无情道了。”他轻叹一声，然后看到了跟在苏聂岚身后的谢非墨。
    青年清冷的目光垂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看见了谢非墨眼底无力的悲伤。
    越过苏聂岚的脑袋，两个人的视线汇聚。
    白容水突然很好奇——谢非墨这样的人，明知苏聂岚只要修行了无情道，就绝不可能再为他停留。
    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让他走到今日？
    谢非墨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也是一个自私的人，自私到他眼底从来不会看见人世的其他人。
    罢了，不深究这些。
    白容水转过头，看见无尽的天空。
    兄长，希望你从深渊回来的时候，不要为我难过。
    容水只是……选择了最为有利的方式。
    无极雪山山脉处发出了微鸣声，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柄绝世的长剑自白雪中出世。
    “那就是剑尊的配剑！”
    长剑以绝佳的速度朝着自己的主人而来。
    然而临到跟前，三柄剑拦住了它的去路。
    白容水抬头，看见其中两柄来自于剑宗的慕容父子。
    还有一柄是他很熟悉的血媃剑。
    再然后是万人齐齐跪在地上的衣物摩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