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薇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像哄小孩的儿科医生一样:
“先用喉镜看看你目前的声带情况,可以吗?”
唐观棋颔首。
郑薇才去开仪器,避免病人的心理抵触。
而别墅的一楼,应铎正静静饮茶。
如今五月底,这个时候的碧螺春品质最好最新鲜,一壶新绿的茶色入眼清明。
他长指托着一杯碧螺春,在氤氲雾气中等待着医生给出答案。
尽管这个答案可能好可能不好。
应铎不介意妹妹仔不能说话,本身他也钟意安静。
但不能开口,和选择不开口,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
可以不开口,但要有选择的权力。
他轻抿一口茶汤,甜润的草木清香散入鼻息。
身侧不远处,色泽精致的木底玻璃展柜空空如也,乍一看可能会觉得是酒柜,其实是拿来给小姑娘放包的。
高达六米的书架分上下两个,有按钮可以控制上下两个书架交换位置,以方便拿书。
室内没有用别墅常用的玻璃大吊灯,而是用了流苏长灯。
是细线悬挂着一片绿叶垂下,上百片绿叶垂着,呈现弯曲流水形状,灯一开,上百片绿叶的叶脉泛着亮光,照亮一室。
室内都摆满了恰到好处的绿植,也都特地选了法式风格,密耳猴、百合竹、垂丝茉莉,线条干净,颜色纯正。
不是应铎的审美,而是尽量贴合小姑娘的使用和审美。
他带她来这里,不是偶然。
半个多小时后,妹妹仔终于被医生带着下楼。
一直行到应铎面前,应铎放下茶杯,纯东方的俊美长相让他看上去舒朗矜贵,无论做什么,都有一种在帘幕后静静欣赏的感觉。
他徐徐问:“郑医生,有答案了?”
郑薇看了一眼旁边的唐观棋,也觉得这个情况很出奇意料:
“妹妹的声带目前看上去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不能发声可能是脑部受伤,影响到语言中枢,也可能是心理原因。”
是应铎亦没想到的答案,她的声带是完好的。
他的视线落在唐观棋身上。
唐观棋有些忐忑,但半秒都不到,又是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就有些克制不住的害羞,但还是勇敢和他对视,好似和他对视是一种贪念的享受。
黑黝黝的眼眸永远给人涌动的暧昧。
他轻声问:“心理问题和大脑问题?”
郑薇其实心里已经有定论,将手搭在唐观棋肩膀上,给予一定心理上的支撑:
“心理原因相对好治,做心理疏导加上时间推移会逐渐恢复,但如果是语言中枢出现问题,可能就比较麻烦。”
应铎不是不可以听医嘱的人,此刻听到这里,也只是温润开口:“郑医生可以直接告诉我答案。”
郑薇斟酌着用词:“刚刚照过核磁共振,没有找到语言中枢有血管梗塞,但不排除脱髓或者损伤范围太小看不出来的情况,我的建议是试试接受心理咨询,也许有用。”
言外之意,大概率不是大脑损伤,而是小姑娘自己有心结,导致了不能开口说话。
郑薇做这个判断也不是百分百,但还是有些把握。
因为小姑娘的沟通能力完全没有受到干扰,打字和手语表达都很完整流畅,毫无言语障碍,不是语言中枢受到限制的样子。
那很有可能就是心理问题了。
应铎明白了,他始终绅士且有礼:“辛苦郑医生了,任管家,送郑医生出去。”
有位穿英式管家服的中年女性拿着一个纸袋,明显是礼物,笑脸相迎:“郑医生,我送您回去吧。”
郑薇也淡笑:“那我先走了。”
应铎颔首。
管家送医生出去。
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应铎坐在沙发上,略压下巴,深沉的眼眸看着她,低声温稳:“过来。”
唐观棋的白球鞋踩在古典的木地板上,走到应铎面前。
他薄唇有启动的趋势。
以为他会问她有什么心理原因导致不能说话。
却没想到他只是问:“钟意这里吗?”
她有些懵,这里?
她钟意这里就会怎样……
唐观棋只能手势表示这里很漂亮。
应铎素来有循循善诱的耐心:“愿不愿意住在这里?”
她略惊讶。
应铎却很稳镇平和地向她道来,不疾不徐犹如初秋清风:“这里离你的学校很近,你读书很方便。”
唐观棋要摇头。
应铎关注着她的反应,看她摇头,也不急。
“坐下来。”
唐观棋坐在他旁边,挨着他坐。
男人的手臂搭在她肩上,一只大手揽握着她的肩膀,连同她细细手臂一同握住:“担心什么?”
她低下头,拿手机打字给他看:“您对我的性质,是不是sugar daddy?”
(干爹;糖爹;有钱的老男人,尤指为年轻女性提供金钱或礼物以换取陪伴或性关系)
看见小姑娘打出来的词语,好似有火花燎上他的眼皮:
”怎么会这么觉得?”
哪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词语。
她环视了一圈周遭环境,又看回他,眼底忐忑。
应铎无奈轻笑:“我这个年纪已经能当sugar daddy?我最多算哥哥吧。”
她抿唇,自己也想笑,觉得离谱,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应铎好脾气地解释给她听:“想让你住在这里,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平时工作太忙,聚少离多,没有太多时间和你相处,每次见一面就要送你回去。”
唐观棋如同两颗乌色盐渍话梅的大眼睛天真,直勾勾盯着他英俊的脸。
男人的薄唇说出让她心神荡漾的下一句:“如果在这里,我们会有很多时间见面。”
这句话像是打开她什么开关,她手搭在他肩上,跪在沙发上,嘴唇去亲他的唇边。
她给人的感觉是,因为自己不能说话,就像是没见过人说话一样,盯着他的嘴唇,要看他一张一合说出字句来。
这种盯视,莫名都让人生出羞耻,她却不觉得,全凭野生的动物欲去做。
应铎慢声道:“你没有什么表态?”
她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打字,少女起伏的胸脯离他的只有半指远,长发披散在前胸后肩,像传说的海妖。
终于,她打字给他看:“那我们会在这里做什么?”
他看完那行字,抬起眼皮看她,眼底隐隐似有温火,声音却仍然矜贵的温和:
”我们会在这里做什么,取决于你想在这里和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