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外室
作者:墨绿点   摄政王的将军妻最新章节     
    山茶花是母亲秦婉清最喜爱的花,小时候在汴洲,母亲居住的院子里,还有几株快要枯萎的山茶花树。
    听秦嬷嬷说,这是母亲刚嫁入沈府时,父亲亲手为她栽种的。
    看着满院的山茶花,沈青羽难得的安逸,她不禁开始回想这些年的梦。
    若说梦境有多真实,那也不尽然,相较于梦中她出生在都城,现实中她却出生在汴洲。
    在梦境的前几年,尚且还好,她有秦嬷嬷和王伯陪着,沈家人虽不关心她,但她并不寂寞。
    之后的几年,在沈父封将后,她的生活才有了一丝变化,但后来又很快坠入更深的黑暗。
    秦嬷嬷被赶走了,王伯也不见了,身边多了几个陌生的奴仆,陪伴着她的只有满室寂静。
    她不喜欢沈府,也不喜欢沈老夫人,尤其是幼年发生的那件事后,她更加厌恶沈府众人。
    这样的梦做了几年,而后又变成她在边城的梦境,那时的她,巾帼不让须眉,跟着父亲上阵杀敌,好不快意。
    两种梦境交织,有时也会让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但事实上,沈青羽并没有跟随父亲上过战场。
    所以她很容易的就将梦境与现实区分,睡醒后将梦中所有忘干净,从不过分回忆。
    但自从她及笄后,梦境开始出现变化,她开始梦到都城,伴随着都城的景象,她的梦境也开始布满血色,每每从梦中醒来,她都满头大汗。
    但长久的习惯让她记不清梦中的一切,只感觉梦中撕心裂肺的痛。
    直到回到都城,在竹溪村遇见谢煜的那一晚,她方才看清梦中人的脸,那是谢煜。
    梦中她跪在金碧辉煌的偏殿里,而谢煜坐在前方,冷眼看她,但很快又闪过父亲毫无血色的脸,身披铠甲,但身上的血很快将铠甲染红。
    梦境真实的可怕,沈青羽甚至能感受到雨水滴落在脸上冰凉的触感,她很快从梦中醒来。
    然后,她就遇见了谢煜。
    她不知梦中谢煜与父亲的死有没有关系,但梦中她对谢煜的观感很不好,那冰冷的眼神,腹中刺骨的疼痛,都预示着谢煜的危险。
    遇见谢煜的一瞬间,她甚至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冷静下来后,她就放弃了。
    梦境中的事会不会发生尚且不知,但谢煜却是个烫手山芋,杀不得,也留不得。
    所以她很快就决定救下他。
    至于之后的事,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她如今对谢煜已有了戒心,若他真打算对将军府不利,她会在谢煜出手前解决他。
    沈青羽看着枝头将落未落的山茶花,眼睛迷蒙的闭上。
    正要陷入睡眠,王伯急匆匆的赶来叫醒她。
    “小姐,您快来前厅看看,有个……哎……”王伯欲言又止。
    沈青羽睁开眼睛,困顿的眼睛很快恢复清明。
    “怎么了,王伯?”沈青羽站起身,舒展腰身,慢吞吞的问道。
    王伯看着着急:“您还是快去前厅看看吧。”
    沈青羽看着急切的王伯,嘴角轻弯:“难道又是沈府的人上门闹事了?这次来的是谁?总不能是祖母她老人家亲自过来了吧。”
    “哎呀,我的小姐,这两人可比沈府的人棘手多了。”
    沈青羽挑眉,说道:“还有人比沈府的人更难缠?”
    王伯不说话了,静静看着她,一脸的难以言说。
    沈青羽这才放下说笑的心,跟着王伯向前厅走去。
    厅内,绿竹,绿琴静静站着,看着坐在正位打量着四周徐若筠,面色不虞。
    绿竹年轻,面上的表情控制不住,咬牙切齿道:“你看那个狐媚子,衣着轻佻,也不知道何处来的烟花女子,竟敢攀扯将军府。”
    徐若筠虽过花信,但容色清纯,颇有一番楚楚可怜的气质,粉蓝的衣裙用一根束带拢紧,衬得腰身不盈一握,酥胸半露,既妩媚又清纯。
    绿琴扯了扯她的衣袖:“你可小点儿声,万一真是,成了我们的主子,她定不会放过你。”
    绿竹说道:“我才不信将军能看上这个狐媚子,府中谁人不知将军对夫人一往情深,夫人去世后,将军再未娶妻,连妾都不曾纳过,怎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这时,一直在四处东张西望的男童上前扑打绿竹,“该死的贱婢,竟然敢骂我娘亲,等我爹来了,我定要让他打死你。”
    绿竹反手挡住,男童还要踢她,她只好将其推出去。
    徐若筠这才起身,“放肆,你这贱婢,竟然敢冒犯主子。”
    绿竹不服气的说:“主子?这将军府的主子只有两位,那就是将军和小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自称主子的。”
    徐若筠轻抚了鬓边的头发,清纯的脸上笑容得意,“那你就等着看我如何成为这将军府的主子,等到那天,我第一个将你发卖。”
    绿竹一时气急,又有些害怕,这女子信誓旦旦,她不过一介奴婢,胳膊拧不过大腿,届时谁能保她。
    绿琴也有些害怕,连忙跪下求情,“还望娘子海涵,饶过绿竹。”说着,扯过绿竹,示意她跪下求饶。
    绿竹坚挺着不跪,还要拉绿琴起身。
    徐若筠看了,嗤笑一声,“现在求饶?晚了,你还是收拾收拾,等牙婆来了,你还能带点体己。”
    说着就拉过男童走到正堂准备坐下,那男童也嚣张的做着鬼脸,一脸的恶意。
    绿竹敢怒不敢言。
    沈青羽和王伯到了后,就看见绿琴跪在地上求情,而绿竹拉扯着绿琴。
    沈青羽皱眉道:“怎么了,这是?”
    绿竹见小姐过来,眼眶一红,“小姐,奴婢……。”
    王伯随后进来,看见徐若筠懒散的坐在主位,厉声道:“娘子真是好大的架子,竟敢到将军府来撒野。”
    “你们先退下。”
    “是。”
    绿琴见状,赶紧起身拉着绿竹下去。
    沈青羽轻飘飘瞥了一眼,徐若筠脸上笑容一僵,心底暗骂,竟然敢这样轻视她,等她成了将军府的女主人,定要将这二小姐找个破落户嫁出去。
    这般想着,徐若筠心中舒畅许多,站起身行礼:“二小姐安好,妾乃是沈将军的外室,徐若筠。”
    说着,拉过一旁的男童:“这是沈将军的儿子,二小姐的弟弟沈予安。”
    徐若筠脸上带着得意,男童,也就是沈予安也一脸嚣张跋扈。
    沈青羽听到徐若筠对她的称呼,心中疑窦暗生,但并未打断她,听到后面,面色一沉。
    “你说这是我父亲的儿子?”沈青羽认真问道。
    徐若筠面不改色的回答:“是,二小姐看着这张脸,不觉得熟悉吗?”
    徐若筠抚摸着沈予安的脸,看向沈青羽。
    沈青羽看着沈予安那张稚嫩的脸,眉眼间恍惚有父亲的影子。
    她纤细的手指轻敲桌面,问道:“既然你说他是我爹的孩子,怎么证明?”
    徐若筠伸手从怀中拿出玉佩,“二小姐可认得这个?”
    沈青羽抬眼看过去,是一枚接过瓷蓝和田玉,她接过玉佩,玉佩入手升温,一面雕刻着貔貅,翻转过来,玉佩正中刻着“承志”二字。
    沈青羽心底一沉,这是父亲的玉佩。
    沈家有个传承至今的习惯,沈家男子出生,会择一块和田玉,雕刻貔貅,于满月戴上,至成年后取字,则会将字刻于其后,寓意平安富贵,辟邪驱难。
    沈磊字承志,这块玉佩沈青羽幼年时曾见过,没想到如今竟在这女子手中。
    徐若筠笃定的说:“二小姐,这玉佩是沈将军的,上面还有他的字,这个总不是假的吧?”
    沈青羽点头,“确实是我爹的玉佩。”
    徐若筠瞬间端起身姿,“这下二小姐能够确认我们的身份了吧,予安是将军唯一的儿子,还请二小姐让他认祖归宗。”
    沈青羽收起玉佩,问道:“哦?我还没确定这孩子是我爹的孩子。”
    徐若筠急了,“二小姐是想赖账不成?玉佩是沈将军亲自给妾的,你再看予安的面相,和沈将军一模一样。”
    说着,就扯出丝帕擦过眼角:“难道是二小姐不想我们予安认祖归宗,害怕我们跟您争家产是也不是?”言语间还带着哽咽。
    沈青羽笑笑,说道:“你说这是我爹的孩子,那他如今年岁几何?我爹在边城,又是如何与你相识并生下这孩子的?”
    王伯这才反应过来,上前追问:“对,你这空口白话,拿着一块玉佩就想污蔑我们将军,让我们认下这……”王伯看了看沈予安,看那相似的面容,还是没有说出难听的话,“认下这孩子,真是做梦!”
    徐若筠也不辩解,擦擦眼角的泪珠,弱不禁风道:“沈将军将妾藏于外面,然后一去不复返,妾有心去寻将军,但在这时却发现妾有了沈将军的孩子,妾舍不得这个孩子,这才生下。”
    沈青羽追问道:“为何生下后不去寻人,如今却又要上门?”
    徐若筠红着眼眶说:“予安先天不足,时常生病,边城路远,妾孤身一人无法带着予安上路,这才在都城苦等,没想到将军竟多年不归,如今予安已经三岁了,妾一人带着他难以度日,听闻二小姐回来,这才带着予安来认亲。”
    沈青羽沉思,这套说辞很完整,也很合理。
    王伯有些着急,看沈青羽沉默的样子,以为她真的要认下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小姐……”
    沈青羽打断王伯,“王伯,你收拾一间院子,让这位……”
    徐若筠眼中一暗,福身,说道:“妾徐若筠,二小姐可唤我筠娘。”
    “让这位徐娘子带着孩子暂且住下。”沈青羽吩咐道。
    王伯心有不甘,但还是回道:“是。”
    徐若筠也不甘心,沈青羽这般模糊的态度让她住下,还未认下予安,后面该如何。
    “二小姐,不知……”
    沈青羽加重声音,“徐娘子,我爹不在,现在我就是将军府的主人,这个孩子若真是我爹的孩子,我自会传书我爹,安排他们相认,但若不是,我想徐娘子是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徐若筠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就隐藏好,低声回道:“是。”
    沈青羽低头看向一旁的沈予安,他正一脸桀骜的看向沈青羽。
    沈予安眉眼中确实带着父亲的影子,但并不明显,与沈青羽更是不像,沈青羽更像母亲秦婉清。
    沈青羽对王伯说:“送他们下去吧。”
    “是。”王伯看向他们,说道:“跟我走吧。”
    徐若筠这才拉着沈予安转身离开前厅,沈予安在离开前还冲沈青羽做了个鬼脸,神情满是嚣张。
    沈青羽没有理睬他,而是坐在椅子上思索,前厅一时陷入沉寂。
    片刻后沈青羽起身回皖香居。
    皖香居内,青鸟百无聊赖的坐看枝头花落,白鹭站在门檐下,时不时看向门口。
    青鸟无聊道:“也不知道王伯有何事找小姐。”
    白鹭不答,青鸟也不需要别人搭理她,自顾自说道:“也不知道小姐天天坐在院子里看什么,这落花有什么好看的。”
    白鹭还是没理睬她,青鸟时不时的就喜欢自言自语,此时若不想被她烦死,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看不见。
    青鸟见白鹭不说话,站起身走来走去:“啊——,小姐怎么还不回来呀。”
    在这念叨声中,沈青羽踏过皖香居的门槛。
    白鹭看见人,赶紧迎上去:“小姐,回来了。”
    青鸟也停止转圈,窜到沈青羽面前:“小姐,王伯有何事找你啊?”
    白鹭拉过青鸟,看着她:不要多问。
    青鸟委屈: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白鹭一脸正经:不想。
    青鸟:哦!
    沈青羽面色疲惫,摆摆手,一言不发的走向院中藤椅。
    坐下没多久,王伯就过来了。
    “小姐,那两人已经安排好了,也安排人去伺候了。”王伯说道。
    沈青羽低低的“嗯”了一声,“王伯,让人看好院子,他们若是要出院子,让人跟着,若是出了将军府,就让人暗中跟着。”
    王伯问道:“小姐可是怀疑这背后有人指使?”
    沈青羽说道:“若是有人指使,迟早会露马脚,还有,让人暗中加强书房的守卫,别让任何人靠近。”
    王伯神情变得谨慎,点头答应。
    青鸟疑惑:“小姐,何人住到将军府了?”
    白鹭这次没阻止,她也想知道是谁,让小姐这般慎重。
    沈青羽目视上方,说道:“一位自称是我爹的外室,还有一个外室生的儿子。”
    青鸟惊呼:“将军竟养外室?”
    白鹭也拧眉不解,凭她们对将军的了解,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沈青羽沉默片刻,看着快要下山的太阳,夕阳下,枝头绽放的花朵被风一吹,突然整朵从枝头坠落,跌入尘土,洁白的花朵上染上了泥土的痕迹。
    她叹了口气,看向王伯:“王伯,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青羽不止一次的从秦嬷嬷口中听到娘亲的事情,她说娘亲是个温婉柔顺的女子,婉约清丽,宜家宜室,是个温柔到极致的人。
    她问父亲沈磊,沈磊只有在这时才会沉默,然后摸着她的头发,一言不发,黑夜中,她分明看见了父亲泛红的眼眶。
    自此,沈青羽再也没有问过父亲,母亲的事。
    只有秦嬷嬷会提,但每每提及,她总是垂泪,眼睛更是看不清,久而久之,沈青羽也不再提起,唯恐秦嬷嬷伤心流泪,害了双眼。
    听秦嬷嬷说,王伯与母亲年轻时就相识,母亲还救过他,所以王伯才甘愿在将军府做个管家,放弃他纵横江湖的梦。
    王伯一愣,胖乎乎的脸上显现出罕见的温柔,眼中闪过怀念,青鸟、白鹭也在这时安静下来,陪着沈青羽静静听着。
    “夫人啊,她是个极其善良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