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这是我与九门的一场交易,青铜门后的‘规则’对我下了诅咒,咒毒渗透进我的本源龙脉,只有你能救我。所以我接近你,利用你进入一个个龙穴深处解毒。”
吴歌垂下眼帘,像个念台词的机器般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说道。
“如今就要大功告成,辛苦你这一路的付出。你想要什么,金钱名利地位我都可以尽我所能的满足你。”
无邪目眦欲裂,难以置信的颤声问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那你觉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重瞳子玩味的笑道,“人最怕自视甚高啊,年轻人。”
无邪怒斥:“关你什么事,我们兄妹说话,哪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呦~谁是外人还不一定呢~”
重瞳子露出个戏谑的笑:“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来着,小吴道长?”
“五代十国。”
重瞳子挑了挑眉:“听到了吗?”
“你并不了解她,她身上背负着什么你知道吗?你能陪她走多久?她漫长的生命中,你只是一个短暂的过客罢了。”
“一念起一念灭,参不透的都是过眼云烟。”
“年轻人,你是木讷的树,她是自由的风,你留不住她的。”
无邪无力的张了张嘴,下意识看向吴歌,可对方沉默不语,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他的心仿佛瞬间掉进了冰水里,又冷又疼。
或许真的是缘分尽了,以吴歌的性子,自是半点奢望都不给他留。
她的身姿依然窈窕,分明单薄,却好似化作了无尽的海水涌向他,迎面都是咸涩。
没人知道,面对吴歌他总是情怯的,怕她不辞而去,怕她不再要他,更怕她流失生气,像枯萎的花……
他跟着她见识过世界的玄妙,在一起把世间的光怪陆离都经历遍后,始觉出吴山居之小,难抵游龙潜舞,因此越发惶恐。
所幸吴歌是最有烟火气的神明,他便自欺欺人的以为她会被万家灯火笼罩,最终对无数个晦朔春秋习以为常。
可叹他满满期待都成空,细细品来皆如梦。从此落叶飞花不可得,只能任其顺水流。
无邪面色惨白,眼中血丝纵横交错,仿佛这双眼睛随时都会破碎,那每一块碎片都诉说着悲伤。
他喉间紧涩,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讲出话来。
“吴歌,我不需要你报答我什么,我是真的把你当做家人看待的……或者说是曾经这样想过。”
“说实话,我未来的人生规划里,有你。”
“但如果刚才所说都是你所想的话……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那我祝你今后得偿所愿,岁岁长安。”
“我们就此别过,不复相见。”
他说完这些就僵住身子不动了,他在赌。
“好。”
可惜他赌输了。
这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剥去了他所有伪装的坚强。
无邪转身快步逃离这里,跌跌撞撞的背影看得吴歌眼中泛起涟漪。
她下意识抬手,却生生遏制住了自己的动作,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仿佛一夕之间失去所有力气般,只余灰烬。
她低头自语:“我当然要珍重自己,永永远远的活下去”。
这是我不能摆脱的命运,亦是我不能推卸的责任。
“不能让他走!他还没进张家古楼……唔!”
吴歌捏住重瞳子的下巴将他惯在岩壁上,欺身而上盯着他的重瞳哑声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少插手我的事,离——他——远——点!”
她捏得太用力,重瞳子嘴里的软肉磨在牙齿上,淡淡的血腥味儿蔓延开来,刺激得重瞳猩红,笑容妖魅更甚。
“怎么?后悔了?这个时候心疼了?清风吹人醒,成长需打磨,咱们都是促使他‘成长’的‘好人’啊,不是吗?”
“重光,”吴歌揪住他的领子,盯着他因为听到这个名字骤然紧缩的瞳孔冷声道,“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才华横溢,却又太过多愁善感,无论多少年过去你终究是不明白我与你的不同。”
见重瞳子脸上闪过一丝惊疑,吴歌倾身又靠近了他耳边几分,声音像一缕飘渺而清冷的烟。
“不要拿人类的情感来恒量本尊,本尊生来就是‘无情’的。”
“因为孤独,所以称王。”
纤细的手掌抚上他的眼睛,他下意识想躲,却被钳制得更紧。
“躲什么,既然谈合作怎么能不付出些筹码呢?我了解你生前的主人却不了解你,这样不好,很不好。”
左眼瞳孔发热,好像有什么东西烙印进了里面,如一张大网,网住了他这个猎物。
“别怕,我只是在你的眼睛里施了一个小小的法术。”吴歌勾起嘴角放开了他,“毕竟你实在是让人不放心,我记得你主人以前可是修佛的,如今你倒好,修道修得劲劲儿的,真是叛逆啊!就像你的忠心不会献给任何人一样,我的信任也无法毫无芥蒂的托付给你,重光。”
“别这么叫我!”重瞳子近乎狼狈的咬牙低吼,“我不是他!”
“他是个懦夫!我跟他不一样!”
“汪枭我改主意了,你帮我教训这个可恶的女人,我把你想要的信息都告诉你!”
一直安静抱臂站在一旁看戏的汪枭闻言忽然古怪的笑问道:“我跟你要什么信息了?”
“就是……”重瞳子刚想说出口,突然感觉一道具有穿透性的视线从后面落到了他的身上,一种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
他扭头望去,看到了一个跟吴歌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慵懒的看着他。
“你刚才脑子里闪过的信息被我捕捉到了哦!”二歌笑着歪了歪了歪头,“你的天赋很强,想破解你的防御可真不容易啊!”
“你是……读心术!”
中计了!
想明白的重瞳子闭了闭眼,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看向汪枭:“说吧,你又是谁?”
“在混进汪家的队伍之前,我就知道你的天赋‘破妄’很厉害,一般的伪装根本骗不了你。”汪枭抬起仅剩三根手指的左手将自己的长发撩到耳后,“好在能抗衡天赋的只有天赋。”
“而我,就是吴歌的天赋。”
重瞳子愣了一瞬,随即恍然大悟:“你是她的第一个天赋——易容术!”
汪枭会心一笑:“不才,正是在下。”
重瞳子惊惧的看向吴歌,心跳骤然加速。
那一瞬他再次清晰的认识到,眼前的女子就是天道本道,是规矩森严下的不近人情,是绝对理智下的无法撼动,是处心积虑下的极致掌控。
她看似苟延残喘,孱弱被动,但始终是棋盘上的执棋者。
他颓然长叹一声:“我认栽。”
阖目将二歌传递给自己的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吴歌睁开眼:“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先告辞了。”
随着话音落下,人也消失不见。
“时空间,”重瞳子满眼羡慕,“多么逆天的天赋啊。”
“行了小伙伴,我们也回去吧!”
重瞳子麻木的跟上汪枭,神情仍旧有些恍惚:“喂,你说我明明达成了跟吴歌结盟的目的,但为什么我这心里却觉得堵得慌呢?”
他随即又自嘲的笑了两声:“可能真的如她所说,我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吧。就像他生前写的那句,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汪枭接话道,并笑咪咪的给词的主人的眼珠子点了个赞:“好词!”
他揽过重瞳子的肩,开玩笑道:“但下回可别随便念了啊兄弟,毕竟这可是你的绝命词啊!”
重瞳子没好气的扒拉开汪枭的手,冷哼了声:“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