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芸按照中原的礼节,向乐安公主行了跪拜大礼。乐安公主道:“快起来吧,这是在寝宫,没有外人,无需行此大礼。”
沐芸抬头一看,果然,寝宫里只有公主和她身边的嬷嬷两个人,连个侍女都没有。沐芸想,这样也好,有些话可以放开了说,我得好好劝劝公主,天底下哪有闺女不想娘亲的,即便太后有对不起公主的地方,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公主也该释怀了。
沐芸正琢磨着如何开口时,乐安公主倒先问起了沐芸,问她来到戎国后,可还习惯?沐芸恭敬地一一作答。
乐安公主又问:“沐姑娘,见到你父亲了?”
沐芸高兴地回道:“多谢可汗和公主的关照,我见到父亲了。”
乐安公主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父亲土城中箭后,梁熹帝抄了你家,你母亲现在哪里?”
母亲?沐芸意识到公主问的应该是生身母亲,便道:“回公主的话,我没有见过自己的生身母亲。我并非父亲的亲生女儿,我是他从战场上捡来的。”
什么?捡来的?闻听沐芸此言,乐安公主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一双眼睛紧着看向沈嬷嬷,沈嬷嬷也是惊住了,心口咚咚咚如同擂鼓一般,怎么,难道这个沐芸姑娘,还真有可能是当年的女婴?
沈嬷嬷向公主微微颔首,意思是可以继续问下去。
“你父亲有没有对你说过,他是从哪个战场把你捡来的?”乐安公主要刨根问底了。
沐芸想了想,父亲还真没说过是从哪个战场。这位乐安公主怎么对自己的身世这么感兴趣呢?莫非是见我容貌和她相似,进而产生了好奇心?
“哪个战场?不好意思,我父亲没有对我说起过。”沐芸想,父亲久经沙场,和宁国、戎国都打过仗,还剿过匪。从哪里把我捡回来的?有那么重要吗?
乐安公主看向沐芸的手腕,果然没有佩戴镯子什么的,她心里有些失望。这样一来,这话便问不下去了,要想了解更详细的情况,只能去问沐毅了。
看公主一时语塞,沐芸抓住机会,从自己的身世说起,劝起公主来:“沐芸从小就没有见过生身母亲,实为人生憾事。所以,特别羡慕有母亲的人,哪怕被母亲打骂,心里也是甜的。”
听到沐芸说出这样两句话,想到刚刚满月就被送走的可怜的女儿,乐安公主鼻子一酸,肩膀抽动,不由自主地哽咽了。
沐芸却误会了,以为自己刚刚开始就戳中了公主的痛处,有点小兴奋,继续说道:“说来也巧,公主离开太后,离开宁国来到戎国已经十七年了。沐芸眼看也快到十七岁了。我和公主都是十七年没有母亲的呵护。十七年,几乎占去了公主迄今一半的岁月。人生能有几个十七年呢?”
沐芸以为,将自己的遭遇与公主联系起来,能够更加有力地打动公主,岂不知,她这样一说,公主更受不了了。乐安公主珠泪簌簌,一时竟然不能自已。
沈嬷嬷一看,不能让沐芸姑娘再说下去了,她急忙挥手示意沐芸噤声。沈嬷嬷从托盘中拿起手帕,递给公主,温言劝慰:“公主,莫要激动,小心身子。”
沐芸见公主动心了,想着趁热打铁,说不定这一次就能说动公主回宁省亲了,她没有理会沈嬷嬷的示意,继续说道:“来前,沐芸几次入宫,每次都能切身体会到太后对公主的思念。太后特别后悔当初的决定。”
沐芸趁热打铁的两句话,恰恰让乐安公主设身处地的想到了自己。乐安公主在心里对那个幼小的生命说道,孩呀,你知不知道,娘亲有多想你,又有多后悔当初的决定。
沈嬷嬷看出沐芸是误会公主了。公主的情绪已经难以控制了,面对着眼前这个假想的女儿,公主内心已经痛苦至极。也罢,哭就哭吧,老是这样憋着也不是事,即便有人看见了公主情绪崩溃,也会认为公主这是思念太后了。
乐安公主终于控制不住,嘤嘤而泣,哭出了声音。沐芸反倒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公主的反应会这样大。如此看来,并非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公主也是惦记着太后的。
沐芸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她讷讷说道:“公主,是不是我的话说的太重了?你莫要太伤心了。好在,太后身体康健,公主随时可以回宁省亲。你们母女相见,真是太容易不过的事了。”
沐芸哪里知道,乐安公主的心里此时却在滴血,与母后见面确实很容易,但与自己的女儿见面,却是难如登天。眼前的沐芸,你若真是我乐安的女儿,该有多好!可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越是想要的,往往越是得不到。
沐芸清楚,要成功劝说公主回宁,不可能只这一次便能成功,十七年的隔阂怎能一朝就能化解?好在,自己的话已经打动了公主。慢慢来吧,多给公主一些时间,她会同意回宁的,一定会。
沐芸不再继续往下说了,而是转移话题,说起了小公主莺歌儿的可爱。沈嬷嬷向沐芸投去赞许的目光,心下感叹,这是个可人意儿的姑娘,怪不得那位梁国四皇子,宁愿冒险也要陪她来戎呢。这样好的姑娘,谁见了都会喜欢。唉,她若真是公主丢失的女儿,该有多么完美呀。
乐安公主赏赐了沐芸一些礼物,沐芸谢过,却行退出了金莲宫。
乐安公主道:“嬷嬷,需得想个法子,去沐毅那里探探虚实。最好你亲自去问,方才稳妥。”
沈嬷嬷道:“公主,老奴也正这样想呢。这个好办,沐毅目前正在汗血马场养马,我带着莺歌儿去,就说小公主想骑汗血宝马,抓空儿我就将沐姑娘的来历问来了。”
“如此甚好。嬷嬷快去办吧。”乐安公主催促道。
沈嬷嬷笑了:“公主,不带这么急的,你这里刚刚召见沐姑娘,我马上就去问人家的爹爹,沐毅会起疑心的。公主且耐着性子等两天,老奴一定问个清楚。”
乐安公主也笑了:“嬷嬷不知道,我这心里,真是煎熬的紧呀。也不知怎么了,我和这丫头好像特别投缘,越看她越是喜欢。”
沈嬷嬷道:“公主,切记要控制住自己的心神。即便她真是公主的女儿,公主也无法与她相认。不过,无论是与不是,公主倒是可以认她做干女儿,这样一来,日后疼她爱她,便都顺理成章,旁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干女儿?”乐安公主喃喃道,“我还是希望,她就是我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