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上兵伐谋
作者:风吹帘   好险,差点成了祸国妖姬!最新章节     
    皇家别院内
    舒慧林的眼前一片昏暗,自床上挣扎着起来,转头四望,没有感知到烛火微弱的光芒,那现在便是白日。
    三日?四日?亦或是五日,自己被带到了此处,有医师为自己反复诊治,喝着难以入口的汤药,但自己全然接受。
    内心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恨,嘶喊着要自己活着,催促着自己去报那深仇大恨,然而自己这残破的身子活下去已是千难万难,如何寻人?如何报仇?
    “你目前无法开口说话,但耳朵能听到声音,现在我问你答,对了便点头,错了便摇头”,褒可青坐在房内的圆凳上,双眼看着舒慧林面上的狰狞以及紧抓锦被的双手。
    舒慧林一愣,转过脑袋看向声音来处,他识得,即使那日这个女子从头至尾只说了一句话,但他却记得非常清晰。
    舒慧林用力的双手突然一松,喘着粗气平复内心的激荡,向着褒可青的方向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是原州人氏?”褒可青声音淡漠地问道,舒慧林向褒可青点了两下头。
    “可是读书人?”褒可青问道,只见对方呼吸有些起伏,停顿了下赶忙点头。
    “前来京都参加此次春闱?”褒可青似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口气,舒慧林迷蒙的眼眸中瞬间溢出了眼泪,无声地点着脑袋。
    “可......唤作舒慧林?”褒可青柔声地问道,似怕惊扰了床上那抹千疮百孔的灵魂,舒慧琳喉头哽咽了下,摩挲着下床,双膝跪地向褒可青方向连连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便已泛红。
    “是与不是?”褒可青起身看向舒慧林,继续问道。
    舒慧林停下磕头的动作,对着褒可青连连点头。
    褒可青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转身看向窗外大树上新冒出的嫩芽,说道:“你身上所中剧毒名为“—钩吻”,需经七日的药汤泡洗,并一日三副草药加以辅之,而你那双手需敲断、重新正骨,无论药汤泡洗还是敲断骨头均痛不欲生,你可接受?”褒可青转身看向依旧跪着的舒慧林问道。
    舒慧林静静地听着,听到褒可青的询问,立马点着自己的脑袋,再痛也比不过心痛,那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苦如附骨之疽日日夜夜地折磨着自己。
    “至于你身上的灼伤,等半个月后我来为你医治。会试成绩已出,木已成舟,这段时日你安心待在此处,尽量控制情绪,切忌伤心动怒”,说完,褒可青转身离开了房间。
    舒慧林侧耳倾听,只听那女子不再说话,又听见房门阖上的声音,舒慧林本跪着的身子瞬间侧坐在地,抬起一手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抹去,恩人说的对,现在最要紧的是将自己医治好,至于陈加尹,此仇不共戴天。
    别院大厅
    “草药已分理清楚,每晚用药汤泡澡,时时换温的药汤,莫让澡盆内的水冷掉,每日三个时辰,连续七天”,褒可青细细叮嘱别庄内的管事,又伸手指向旁边的草药,继续说道:“这些是他口服的草药,一日三次,一副一次,三碗水煎成一碗,可是记住了?”
    “喏,奴才记住了”,别庄管事扶庆辉站立在褒可青身前,低头恭敬应道。
    “还有一点,务必做到,澡汤祛毒,痛苦万分,他泡澡时需找两个有力的帮手看管,如他挣扎,需......死死摁住,听清了么?”褒可青双眼直视着管事扶庆辉,无一丝情绪地说道。
    “喏,奴才定当做到”,扶庆辉双膝跪地恭敬行礼应道。
    褒可青起身,与门外一直安静站立的小松离开了皇家别院,身后的管事扶庆辉依旧双膝跪地,几息之后才慢慢起身,转头看向那些已被细心打包分类的草药,眼神里浮现了几缕疑惑,这位贵人当真奇怪,随即摇了摇头,自己作为奴才照做便是,毋需多想。
    养心殿
    “回禀陛下,主子于七年前入宫,根据环翠阁老鸨及其手下回忆,时间吻合且脱逃成功的少女仅一个。少女原是商户之女,家境殷实,然于一日在自己酒家内被刑部郎中梁震之子梁明刚看中想纳为妾室,女子时值十二岁,年龄虽小却性情刚烈、誓死不从。
    梁明刚便找了个由头将女子的父母投入大狱,并将女子交至环翠阁老鸨手中,让其好好调教。经查,环翠阁的幕后东家便是这个梁明刚,而梁震对其儿子的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训斥过但未阻止”,暗卫墨竹在元狩帝三步远的地方单膝跪地,低头禀报道。
    刑部郎中梁震原系刑部主官,因裴瑞谋逆之事连降三级,现还在刑部就职。
    “那对父母呢?”元狩帝背靠在龙榻上,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拇指与食指,问道。
    “在狱中羞愤担忧而死,相继去世,而该商户的家财也被梁明刚手下全部搜刮卷走”,暗卫墨竹恭敬回道。
    “她怎么逃出来的?”元狩帝继续问道。
    “少女性子执拗、又心心念念自己的父母,一年内多次逃跑,不听老鸨的调教,被老鸨多次殴打,直至最后一次下了狠手,少女一度昏迷,老鸨以为少女已死之际,少女却悠悠转醒,此后性情大变,一副唯唯诺诺、奴颜婢膝的模样,对老鸨言听计从,未有违逆,用一年时间取得了老鸨的信任,最终逃跑成功”,暗卫墨竹想起那少女的隐忍,也是止不住地钦佩,在那样的环境中竟然取得了老鸨的信任最终得到了逃跑的机会,胆识、果敢、聪慧一样不少。
    元狩帝的手指停止了摩挲,元狩帝双眼看向暗卫墨竹不发一语,养心殿内恢复了安静。
    因为那一顿打便换了性子?此后也从未提及、查找自己的父母?提及“环翠阁”却无刻骨的仇恨?
    褒可青不是圣人,她有着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如果对方真地伤害了她的至亲,她必定会出手,而且全都算计在那,不可能临了只提一句“环翠阁”,此前却无动于衷、毫无动静。
    醒来后的女子从未寻找过家人,也未想过寻仇,似天生地长之灵物,无所挂碍,这明显有问题。
    元狩帝抬起右手轻挥,暗卫墨竹低头应道:“喏”,身影便消失在养心殿内。
    元狩帝眼神幽深地看向右下侧的那张案桌上,他知道褒可青今日去了别庄。
    养心殿内悄无声息,一盏茶后
    “我在进宫之前,曾在那待了一年的时间”,一年?而那少女却至少待了两年!元狩帝眼睑轻颤,眸光骤然一缩,借尸还魂?亦或是天人历劫?
    是夜,未央宫内
    元狩帝侧起身子,双眼直盯着怀中安静入睡的褒可青,抬起左手轻捋着褒可青额前的青丝,不发一语地看了许久,元狩帝缓缓地低下脑袋轻吻褒可青的额头,良久抬起脑袋。
    元狩帝右手虽想将褒可青紧紧地搂入怀中,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可做到的也只是轻柔地将她再往自己怀中贴近一点。
    那一夜,元狩帝睁眼直到天明。
    当早春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夏宫太极殿的飞檐上时,一名青年太监站立在大殿前,向大殿前的地面上猛地甩了三下鞭子,鞭声过后百官们身影陆陆续续地向太极殿内走近。
    太极殿内
    元狩帝裴涅高坐在龙椅上,新晋大监文泰踏前一步,手挥了下拂尘说道:“有事启奏,无本退朝”。
    京兆尹周英跨出一步,向元狩帝恭敬行礼禀道:“臣有本奏”。
    “奏来”,大监文泰朗声说道。
    “臣于近日依律处置了京都妓院环翠阁一干人等,然老鸨及其手下提及环翠阁的幕后靠山竟是刑部郎中梁震一家,此案干系重大,望陛下严查”,京兆尹周英低头双手朝上,只见其掌心处是几封折叠好的纸张。
    元狩帝无甚表情地看着京兆尹周英,右手轻挥说道:“给梁爱卿看看”,太监文泰低头恭敬应道:“喏”。
    自有太极殿高台下等待的小太监疾步向前,自京兆尹周英手中取过纸张直接走至刑部郎中梁震面前。
    梁震脸色阴沉,低头双手接过,将纸张徐徐展开,只见上面写着老鸨及龟公之流的供词以及环翠阁内的账册,竟直指自己的亲儿梁明刚系环翠阁的大东家。
    梁震眼眸微颤,双膝缓缓跪地,额头贴向地面高声说道:“臣有罪,臣教儿无方,望陛下开恩”。
    太极殿内的百官互相隐秘地交换了下眼神,这是又算贤王裴瑞那笔旧账么?怎么突然拿梁震开刀?
    “呵~看来你知道,梁震,你掌管刑部十年,熟知大夏律法,却知法犯法,其心可诛,其行可鄙啊”,元狩帝威严冷漠的声音在太极殿内响起。
    “陛下,臣与糟糠多年仅育有一子,便是梁明刚,臣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臣多年亦是谆谆教诲,不敢有所纰漏,然梁明刚当时年幼,微臣一时不察,竟让他被奸人蒙蔽,一时误入歧途,臣之过也”,梁震面露哀伤地说道。
    元狩帝眼眸中浮现几许冷笑,倒是个惜命的,这也是他最后倒向裴瑞的原因。看似为儿子梁明刚开脱,实则要断尾求生,放弃这个儿子,保住自己的命,果然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好一个梁震,不愧是状元及第,一张巧嘴着实伶俐,来人啊,将梁震拉下去,秋后问斩”,元狩帝双眼直盯着梁震震惊的眼神,肆意地说道。
    元狩帝能因褒可青而稍改弑杀的脾性,但他依旧是九五至尊,出口一言九鼎,不听任何人辩驳。
    “既然梁家享受了这么多年来自环翠阁的金银,梁家满门押入大狱,由京兆府审理定罪,后便择日问斩,周英,是否听清了?”秋日前此案便早已了结,让梁震活着看到梁家的覆灭。元狩帝不再看被兵甲捂住口鼻拖出太极殿的梁震,转眸看向京兆尹周英。
    “喏,微臣领命”,京兆尹周英低头恭敬应道,起身退回到百官队列中。
    太极殿内百官一时噤若寒蝉,等元狩帝下一步指示。
    “臣有本奏”,新晋礼部主官林万成跨出一步,向元狩帝恭敬行礼禀道。
    大监文泰前一步,手挥拂尘说道:“奏来”。
    “陛下御极多年,然为圣君者必立后,以承祖庙,建极万方,故微臣恭请陛下立后”,礼部主官林万成掌管大夏五礼之仪制,恭请立后的确是他的本职内容。
    元狩帝的右手微颤,淡漠的眼神看向了礼部主官林万成,林万成本低垂的脑袋因着高台上传来的威势而更往下低了点。
    “殿试在即,各部主官于两日内各自提交试题,退朝”,元狩帝落下一句,未等众人反应,起身便下了高台。
    大监文泰踏前一步,手挥拂尘,朗声说道:“退朝~”,说完这句,便向元狩帝离开的方向疾步跑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回神,齐齐双膝跪地恭送元狩帝。
    百官陆陆续续地退出太极殿,不急不缓地走在通往宫外的宽阔大道上。礼部主官林万成快走了几步,伸手拉住兵部主官吴起的衣袖,双眼直盯着吴起,也不言语。
    兵部主官吴起无奈地停住了脚步,说道:“拉拉扯扯,这成何体统?”
    “毋顾左右而言他,你说是不说”,礼部主官林万成此时也不讲究礼法了,本来群臣都接受了元狩帝此生不立后,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女子,元狩帝珍之重之,而且还能阻止元狩帝弑杀的本性,这已足够让她成为大夏的皇后了,本以为今日逗得龙颜大悦,却未成想自己一头撞到了南墙上。
    “如果不符合陛下的圣意,你还会好端端站在这么?”兵部主官吴起看林万成今日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只得提示道。
    “那怎么会这样?”林万成眉头皱起,疑惑出声,元狩帝从来都依自己的性子行事,既然立后之事与他心意相吻合,为何今日没有应允。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其中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兵部主官吴起老神在在地看向距离百步远的夏宫大门,说道。
    “何意?”林万成右手依旧紧紧拽住吴起的衣袖,他深知吴起比自己更能体会圣意,立后之事已搅得他多日无法安眠,他今日无论如何都要问个明白。
    兵部主官吴起无可奈何地阖上了眼睛,再睁眼时侧过脑袋靠近礼部主官林万成的耳朵,低语道:“那女子不愿”。
    说完,不再理会林万成震惊万分的样子,甩了下衣袖向夏宫大门走去。
    林万成回神,缓缓地阖上自己因震惊而微张的嘴巴,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元狩帝竟未降住一个女人?不不不,元狩帝竟如此伏低做小等女子愿意?
    林万成看向了天上那和煦的太阳,突觉自己需要回去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