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似乎也没什么好隐瞒吝啬的了。形形色色的来客逐渐散去,留下几片残羹冷炙和主人。
“我要谢谢你,沈铎。”温格坐在主位上。
“您已经谢过了。”沈铎被他叫住留下继续陪在他身边,他其实已经想出去透透气了,但奈何对待温格,他现在还是应该服从一些比较好。
“不,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温格为他和沈铎各自倒了一杯酒,“我是说我没想到,我的好弟弟会愿意来,甚至陪我演这出戏。”
沈铎看着他。
“他还是在乎你的。”
“他……泽费罗斯先生对我的评价很低,我可能并不是一个可靠的人。”
温格一听沈铎的客套话立马笑了出来,他拍了拍沈铎的肩膀,一只手指着他受伤的眼睛。
“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就要罚你了……你想回他那里去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沈铎皱起了眉头。
“如果你想回去,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走,即使你已经和我结拜了兄弟。”
温格的笑容很温和,但却让沈铎正襟危坐的姿势更加僵硬了。
“您还是在怀疑我。”
不用说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的哥哥温格知道,就算是沈铎也明白,泽费罗斯从来都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去干某件事,他从来都只是为了他自己。
而今天,他居然为了沈铎来了。
“你们的关系,你们自己清楚。”温格站起身,手扶在主位的椅子上。
“您说的也许不假,他确实是因为我来的。但是,他不可能只是为了我来的,我只是他无足轻重的一颗废棋,甚至已经被他抛弃了。而您,不也和他一样吗?”
温格的手依旧停留在主位上。
沈铎继续说:“您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吧,终于到了要了结的时候。您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温格回过头久久地看着他,在他印象里沈铎从来都不是一个健谈的男人,他的伪装太可怕了……可这又怎样呢?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那天是小欢叫你来的吧。”
“是。”
“她没有看错人,你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温格松开他的主位,来的沈铎面前俯视他,“这么处心积虑的接近我,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即使是性格迥异没有血脉关系的兄弟,他们问出的话居然也是这样如出一辙。
沈铎的心沉了沉,他们从小到底学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您知道的,我并不是自愿加入这一切的。”
“是我的好弟弟毁了你,可你也有机会离开。”
“我只是想知道结局。”
“到时候新闻报道会告诉你一切。”
“可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我的直接。而且……我不甘心……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如今你满意了。”
沈铎沉默了一会儿。
“关于靳小姐的事情,我很抱歉。”
“别说了。”温格背过身去。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的灵魂被硬生生打碎了一半,他就发誓再不流一滴泪,可现在才只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一个称呼,他就要撑不住了。
“所以你要留下来吗?”
从今天的宴席上就能看出来了,温格已经孤立无援,当初支持董聆跃的那些人也不知道零散到哪里去了,他又比泽费罗斯强多少呢?不,他连泽费罗斯都不如,最起码,他还有文钧,那是个不要命的家伙……
看着温格再次面对他,沈铎才说:“我从来没说过自己要离开,温先生。”
“好,那你告诉我,祁应是警察的人吗?”
“您的意思是,我们内部有出卖您的人?”
“不好意思,先生,没有借书卡,外面办不了这个手续,要不您先登记一下您的身份证号码?我们后续为您处理,到时候以短信或者电话的方式通知您。可以吗?”
泽费罗斯摇了摇头,拿着书出了图书馆,他不是没有带身份证,也不是害怕人们担心的会泄露隐私,他只是单纯的不想用那张伪造的“假卡”而已。
文钧看见他手里还拿着那本书,在看那张吃了沈铎和温格的结拜酒后就再也没有阴转晴的脸,想来也知道他心中不顺。所以接他上了车也没有多问,直奔公寓楼去了。
到了家,文钧正好接了一个电话,只是这几分钟的功夫,就见泽费罗斯瘫在卫生间吐了起来。文钧急忙接杯凉白开过去照顾。
“怎么好端端的吐了呢?今天早上咱们出门就没吃东西,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动过筷子,咋会这样呢!”文钧把水递给他,一看马桶果然没什么东西,估计只是胃酸了。
“难不成是那杯酒有脏东西?天杀的王八羔子!下贱!老大,你感觉哪里还不舒坦?我以后非得弄死那些王八蛋!”
“我没事了,现在好多了,只是最近没休息好。”泽费罗斯漱着口,额头上都冒了一层薄汗,文钧怕他摔了,揽住他的腰分担一下重量。
“真没事儿啦?”文钧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脸半信半疑。
“哼……是我没福气,吃不起他的结拜酒。”泽费罗斯笑着站起来,想了想还是开始刷牙了。
“切!才不是呢!是那欠扒皮的兔崽子没福气吃不上我们的,谁稀罕温格的东西!”文钧骂着,却也不忘观察泽费罗斯的情况,怎么说也要看着他刷完牙去休息。
“刚刚是谁的电话?我听声音挺耳熟的。”泽费罗斯换好衣服,文钧替他把窗帘拉上,虽然已经快天黑了,太阳光也没那么刺眼了。
“是顾生,他说他想后天接子歆走,去外地念书,想问问你的意见。”
“这有什么好问的,那是他自己的闺女,而且欠的钱已经补上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行,一会儿我告诉他,他说连车票都买好了,等今年春天一到,正好就去学校念书。唉,我没读过书,但是觉得小娃娃还是读点书比较好,女娃娃更得读,不然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咋办,又不能像我这种大老粗一拳头打回去吧!”
“那现在如果有机会读书,你读不读?”泽费罗斯靠在床头上问。
“啊……这个么,我自己快算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学会啥了?我这种人不去霍霍人家年轻小姑娘就算不错了。”
“可你说的对,现在不一样了。”
文钧听他这么难得正经的语气不由来了兴致,一回头却看见泽费罗斯正在低头思考,卧室里的光线太暗了,他下垂的眼角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孤独冷清的感觉。
或许他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自从知道沈铎要请他喝酒,他就成了以前的样子了,连觉都不睡。
“没事儿我就走了?”文钧说。泽费罗斯点点头,掀起被子躺下了。
“您晚上想吃什么?我给您弄。”文钧走到门口,还是不太放心。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动手。回去休息吧。”
文钧点点头就离开了。躺在床上的泽费罗斯往被子里缩了缩,这种温暖柔软的感觉确实让人很难不去贪恋,他的头蹭了蹭另一边的枕头,又停留了几秒钟的时间才睁开眼睛,开始穿衣服去洗漱间收拾自己的仪表。
但愿他能赶得上。
百里寅和宋光约好去马图塔的餐厅吃饭,宋光对这些无家可归在营港自力更生的姑娘们的手艺赞不绝口,连马图塔听了都忍不住用手遮住自己的脸,这些姑娘从来都没有什么机会听过这样毫不吝啬的赞美,习惯了含蓄的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是双手合十不停地说着“谢谢”。但即使如此,百里寅也没有想过要把马图塔介绍给宋光认识。
“你似乎是店里的熟客,她们都认识你。”宋光和百里寅并排走在大街上,他见百里寅穿的是对细跟的高跟鞋,就放小了步子,不至于一下子走到人家前面去。
“确实,我很喜欢这家店。”百里寅领着宋光进了餐馆后的一条小巷,外面街道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就被减少了,宋光忍不住向四周望了望,他是个机警的男人。百里寅低头一笑,继续说:“以前帮爸爸办事的时候,总是要在印度待上几天,那里的香料很有特色不是吗?”
“确实。”宋光往百里寅身边靠了靠,“我们接下来……小心!”
百里寅被宋光一把推开,那抹银色的寒光却已经插进了宋光的肩膀,血很快顺着刀柄落在地上。
百里寅扶住宋光,宋光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那个凶手就已经扬长而去不见踪影了。
“你……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吗?”宋光疼得浑身都在发抖,百里寅把他揽在怀里让他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没有回答宋光的疑问而是直接叫了救护车。
“你的伤口不算太深,会没事的。”百里寅熟练地撕开宋光的衣服破口,简单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她的手指触碰到他像煮熟了一样的皮肤上时显得那么冰冷,宋光的睫毛上挂了泪珠,也不知道是被痛的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刚刚的是什么人?不是强盗,也不要我性命……”
“宋光。”百里寅叫住他,“如果你不推开我,是不会中刀的,我都看见了。”
“你在说什么?你是我的爱人啊!”百里寅看见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连喉结都在抖。
“我要报警。”宋光撇过头,想要去拿手机。
“不可以,宋光。”百里寅站起来把他的手机拿起来塞到自己的衣兜里。
不远处终于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