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段?”我惊讶地道,“怎么在这儿碰到你?”
老段叼着烟,笑嘻嘻走近,刚掏出烟递过来一支,突然一阵干呕,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宿醉的浓烈酒气。
“卧槽,你这是灌了多少马尿?”我笑问道。
他弯腰连连摆手,缓了好一阵,才面色通红地道:“来这边办公差,昨天刚把事儿办完,兄弟单位太热情,一高兴又喝多了。奶奶的,这儿的米酒像是软刀子杀人,这会儿头还痛呢。呃……”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干呕,刚缓下去的面色顿时又憋得通红。
依依笑着递上一瓶“苏打水”,老段顺手接过,拧开盖就咕咚咕咚先灌了半瓶。喝罢一抹嘴,又点上支烟,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脸上也跟着舒展开来,他看了看依依,说了声“谢了,美女。”又才笑着问我道:“老吴,你看你这条件,这是……带着美女来出差?”
之前的事情,我们和秦祺担心他卷进来,所以一直没告诉他实情,这会儿也只好编着话儿蒙他,“我女朋友凌依,你叫她依依就行。家里有亲戚生病了,打听到这边有偏方,所以我陪她过来访一访。”
说完又对依依道:“依依,这是老段,段小权,咱们云城派出所的大所长,都是自家兄弟,不是外人。”
“段哥。”依依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跑这么远来找偏方?”老段挠着头道,“怎么样,找着了吗?”
我说道:“还没呢,昨天半夜才到,这不,正准备出发。”
“哦,要去哪儿?”老段问。
“芒腊老寨。”我说。
“巧了,我们前天办公差刚去过那儿。”说完他又问道,“你开自己车来的?”
我点点头。
老段连连摆手道:“你那车去不了!幸亏你遇到我,你是不知道,去芒腊有一半是山村泥路,一般车根本去不了,就我们那三菱吉普都够呛!”
“啊!”听他这么一说,我看一眼依依,一脸稀烂。
老段嘿嘿笑道:“所以我说嘛,算你运气好,幸亏你遇到我。没事儿,我开我们那三菱吉普带你去一趟,路不远,就是不好走。”
我立时喜道:“这太好了!不过,会不会耽误你们的事儿?”
老段摆手道:“没事儿,我们事情已经办完了,一起来的几个兄弟这会儿估计酒都还没醒透呢,准备下午在这儿随便逛逛,休整一下,明天才出发回云城。”
“那行。”我说道,“我给老板说一声,暂时不退房,车子也还停这儿。”
老段点头道:“你在前台等我,我去房间拿车钥匙,顺便给兄弟几个打声招呼。”
说完,老段回身往楼上走,经过我身边时,我隐约闻到他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许是昨天酒桌上带的,因为宿醉,还没来得及换洗衣服。我浑没在意,只心里暗笑,也不知道他们昨天吃了什么山珍野味。
不一会儿,老段下楼来,开着他们派出所的越野车,载着我和依依直奔芒腊老寨而去。
去芒腊的路果然崎岖颠簸,要是开自己那辆轿车,绝对来不了。
路上走了十来分钟,我见老段无端端眉头紧皱,脸色也有些难看。
我笑道:“行不行啊?昨天烂醉了,今天这么一颠,晕车了?要是不行,你歇会儿,我来开。”
老段皱眉道:“咱干警察的身板,怎么会晕车?不过说来也怪了,越靠近芒腊,我这肚子就越不舒服,一离开,嘿!他奶奶的,自己就好了。老话说的水土不服,是不是就这么个情况啊?”
听他这话,我一脸稀烂地道:“你也真能扯,哪有你这个款式的水土不服啊?你肯定是昨晚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
老段自己也笑了,“也是啊,水土不服没有这种款式的。”说完又喃喃道,“不过我们昨天也没吃啥啊,就普普通通的家常饭。而且我们一起来的几个兄弟不也是一桌吃饭,他们怎么没事儿?”
过的片刻,他又道:“不对!我这肚子不舒服是前天来这儿才开始的,后来我们办完事儿离开芒腊,走得越远,肚子里这闹腾劲儿就越小,到最后它自己就慢慢消停了。”
闻言,我心中渐觉有些不对,因为我鼻端隐隐又闻到刚才那股腥味,而且味道似乎比之前更重。又想起洪双儿说过,老寨的人避生、排外,而且懂蛊术、会降头的人不少,莫不是这家伙运起不好,在老寨着了道儿?
于是我随口调侃道:“难道是芒腊这地方克你?”
老段笑道:“克个屁,我之前从来没来过芒腊,这一次也是因为办公差才来,正大光明,无冤无仇的,克我什么?”
我嘴上跟老段调侃着,暗里却开了法眼仔细观察他。法眼之下,果然见他身上纠缠着一股阴祟之气。奶奶的,这家伙还真是着了道儿!
我仔细辨识他身上这股气息,不似鬼物之类的阴气,虽阴祟却纯正,也不似降头之类的祟气,似乎介于两者之间,是我从未见过的气息。再一想,这西南一隅,除了降头就是蛊术,难道是中了蛊?
但是老段也是初来芒腊,而且就像他说的,是正大光明为了办公差而来,谁会下蛊害他?难道是因为他的公差?
于是我问道:“老段,你远在云城的派出所,什么公差会跑到几百公里外的芒腊来办?”
老段道:“嗨,也就是一个故意伤害的轻伤案件,情节很轻微。犯罪嫌疑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这小子倒是也老实,我们一联系他,他一五一十就把事情说了。让他来派出所,谁知第二天这家伙却已经回老家了,还说家里有事脱不开身。他老家就在芒腊。
我们联系了当地派出所和村委会,得知这孩子确实在家,家里除了他,就只有一个八十多岁的爷爷,听说最近他爷爷是因为进山采草药摔伤了,这孩子倒是有孝心,就是因为这事儿跑回了家。如果情况属实,你说,要是这孩子进去了,他爷爷谁管?
受害人这一方知道情况后也通情达理,表示如果这孩子赔礼道歉,象征性地赔偿一点钱,也愿意谅解他。
我们也是出于负责任的态度,一来是要核实这孩子的家庭情况是否属实,后续也好给检察院提建议;二来是要把人家受害人的态度给这家伙释明,尽量促成刑事和解不就了事了?要不然,按照程序我们就得把人带回去了。所以我们才跑这一趟,是来给他讲明白这些情况,省得这倒霉孩子担惊受怕地满世界乱跑,再惹出别的什么事情来。”
我一听,说道:“这不是好事吗?说白了你们是来帮他。嘿!你这人民公仆当得可够称职的。”
老段笑道:“小孩嘛,总有个不懂事的时候,不过这份孝心倒是难得,我也是看在他这份孝心的份上,才大老远跑这一趟。谁知道一来,奶奶的,水土不服。”
“那这一次来,事情谈得怎么样?”我又问道。
“一切顺利。”老段说,“人家受害人只需要他赔礼道歉,然后象征性赔偿两千块钱。我们让这孩子写了道歉信,钱也交给了我们,我们替他带回云城,交到受害人手上。只不过这家伙似乎觉得天底下没有这么简单的事,还有点不相信我们。”
我心想,尼玛,这老段大老远跑来做好人好事,谁这么缺心眼儿还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