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肖菲窥探柳晓依的内心
作者:谷中妙羽   朱槿花开最新章节     
    肖菲自从跟着文轩回了一趟老家后,对柳晓依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
    肖菲对柳晓依的感情是冰封在内心深处的,最重要的是唤醒。
    柳晓依自己也知道,自己当年的离家出走给年幼的肖菲造成了很大的心灵创伤。这种创伤可能是终生难以治愈的。
    文轩妈带着柳晓依沿着山脚下的小溪边散步,两个人边走边聊。
    “你呀,我真想不通,肖菲那么小的时候,你怎么狠得下心把孩子扔下!”
    “你不可能懂!”柳晓依说。
    “我不懂?我也是一个妈妈,妈妈的心难道不是一样的吗?哪个妈妈不疼爱孩子?”文轩妈问。
    柳晓依说:“人这辈子就是不断地选择。我也想什么都要,可是现实太残酷了。我带着一个孩子,我能出去闯荡吗?那时候,我甚至连自己能不能吃饱饭都不敢说。”
    “你的梦想就有那么重要吗?”文轩妈脸上写满了大大的不理解。
    “重要!”
    “我还真不懂你,我就知道做妈妈的,最重要的是丈夫和孩子,如果只能选一个,那就选孩子。孩子小,离不开娘的。”文轩妈说。
    小溪边走来好几个孩子,他们的小脸上脏脏的,有的孩子衣服上沾满了泥土。
    文轩妈招呼他们:“牛牛,华子,别玩了,回家去,奶奶要找你们了。”
    那几个孩子连声说:“不回去。”
    牛牛跳到小溪边的一块石头上,低下身子去洗手。华子也跟着学样。牛牛恶作剧地把水洒到华子身上,华子也把水泼到牛牛身上。
    “水凉,你们快上来。”文轩妈喊道。
    牛牛站起身来,华子却捡起一块石头朝牛牛身边丢过去。溪水溅到牛牛的脸上,眼睛里也溅进去了。
    牛牛一生气,也丢了一块石头。那石头没有丢进溪水里,却砸在了华子的腿上,他掉进了溪水。牛牛吓傻了。
    柳晓依惊呼起来,文轩妈急忙扒开路边的草丛,顺着土坡往下溜。文轩妈动作快,伸出手去,一把捞起了华子。
    “捞捞捞,捞起个大虾米,捞捞捞,捞起个大螃蟹。”其他孩子还这样叫。
    “多危险啊,这不是好玩的事情!”柳晓依说。
    文轩妈一手拉着湿漉漉的华子,一手牵着吓傻了的牛牛往坡上走。柳晓依四下查找,看到路面上有一根木棍,就递给文轩妈,文轩妈让俩孩子拉着爬上坡。
    “要是夏天溪水涨满了,掉下去小命就没了,以后不许到小溪边玩了,听到没有!”文轩妈呵斥着。
    “快回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柳晓依说。
    牛牛、华子觉得衣服湿乎乎地粘在身上不舒服,他们跑回村子去了。
    “这就是你们村的留守儿童吧?”柳晓依问。
    “你看看,孩子没人管多可怕。”文轩妈看向柳晓依,“肖菲小时候不知怎么过来的。”
    “你就不要再往我心里戳了。”柳晓依不高兴地往回走。
    肖菲回到北宁后,每天都能收到柳晓依的微信。一开始她不回信息,慢慢地就发个表情,后来是只言片语。
    文轩说:“肖菲,她毕竟是你妈妈。你们就和解了吧?”
    “你别管。”肖菲说。
    “我就要管,这关系到你的心理健康。”文轩说。
    “我心理哪里不健康了?你不如说我精神不健康好了。”肖菲嘟起了嘴巴。
    “还真有可能呢。”文轩说。
    “文轩你说什么?!”肖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文轩说,他偶尔在网上刷到一位神经科大夫的视频,他每天都在视频里分享他的门诊记录。
    画面中,医生在对病人问询。问的问题就是很普通的对话,每一期视频里虽然看不到病人的模样,但是他们的回答听上去却像平常人一样。
    “如果坐在那个精神科医生对面的人是我,有些问题我也会和那个病人回答得差不多。”文轩说。
    肖菲对这个事情感了兴趣,说:“你是说,其实精神病不像平常人那样想象的一样,或者不像电影电视里演的那样可怕?”
    “我看评论区也在讨论这个问题,很多人都在问,自己是不是也可能是精神病。”文轩说。
    肖菲被文轩说得有点迷糊了,“要不你把那个医生的视频分享给我吧。”
    “我想说,人的精神世界是相当复杂并且变换莫测的。”文轩说。
    “还有一件非常震惊的事情,你妈妈年轻时被送过精神病院。”
    肖菲张大嘴巴,难以置信:“你瞎说吧!”
    柳晓依的老家是北宁底下的一个小县城。她从小长得美,在一个交通并不发达,信息不算畅通的小县城里,柳晓依的美简直摄人心魄。
    奇怪的是,柳晓依的父母长相都很普通,老柳干瘦,就像一个大烟鬼,看上去脸色蜡黄,没有精气神。
    晓依妈倒是成天像吃了补药一样活蹦乱跳的,可是晓依妈长得实在不好看。她个子很矮,但脸却长得很长,有人戏说她的脸长得像马脸,有人笑说那是一张驴脸。有一个会咬文嚼字的人还说,那叫“去年一滴相思泪,今年方流到嘴边。”
    可老柳这一对夫妻却生出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孩子。柳晓依小的时候,长得就像一个洋娃娃一样可爱。白白的皮肤,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像两颗水汪汪的葡萄。她的鼻子很挺,小嘴红嘟嘟的,谁见了都想抱一抱。
    经常有人对老柳说:“你女儿长得这么好看,以后长大了能当演员呢。”
    柳晓依学会讲话了,邻居们就逗晓依:“晓依,你这么好看,长大了要做什么啊?”然后就教她说:“我长大了要做演员。”教了几次,晓依就记住了。
    下次再等邻居问同样的问题时,晓依就会用奶声奶气的声调说:“我要做演员。”
    邻居们又逗她:“你翘一个兰花指给我们看看?”晓依就像模像样地歪着头,翘起小小的兰花指。
    从此以后,很多人都来逗晓依,问她长大要做什么,让她翘兰花指给他们看。每次晓依都不厌其烦地表演给大家看,大家总是被她认真的模样逗得哈哈笑。
    再长大一些的时候,老柳就会骂那些逗晓依的人,说,孩子一天天大了,不要拿我们晓依当猴子耍了。你们老是这样,孩子就当真了。
    回到家,老柳让晓依妈教晓依,下次别人再让你甩水袖翘兰花指,就不要理别人。
    可是小小年纪的柳晓依却听不进去,因为“做演员”这个梦想就像一颗神奇的种子播进了她幼小的心田里。
    县城里的娱乐活动很少,只有一个地方戏曲的临时剧团。剧团不管是演员还是乐队人员,都是半工半农的。有人请演戏就拿上行头,乐器,卷上铺盖卷就去演出了。
    要是没有人请演戏,不管是演员还是乐手,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有的人昨天还在舞台上穿着黄袍马褂,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样子,第二天却换上粗布衣服,带着草帽,光着脚丫踩在水田里插秧种田。
    即便是这样,剧团一直没有解散。只要团长一召唤,那些演员和乐手就放下家里的活回来排练。
    剧团排练的地方是一间低矮的泥墙小平房。前面的门紧闭,不让别人打扰。但是,后面有一个窗子。
    柳晓依每次都绕到泥房子后面的窗口去看。渐渐地,也有其他孩子也知道了这个看戏的地方,就来抢地盘。
    柳晓依总是早早地吃好晚饭,跑到窗口边等着。如果有人来抢地盘,她就拉着木头窗棂爬上去,蹲在窗台上。
    柳晓依抢占的那个位置正好能看到演员们对着镜子化妆的过程。她痴迷地看着演员先把脸抹上白色的脸油,然后打上红红的腮红,画上黑黑的眉头,还有往上挑的眼线。那眼线几乎不能算是线,是把演员的整个眼皮都画上黑黑的油彩。
    等到演员们自己画完妆,有个老太太会帮演员来戴发套,穿戏服。演员们是背对着柳晓依排戏的,柳晓依一边听,一边在脑子里想象着演员的表情。
    其他孩子看一下热闹就跑到别的地方去玩了,只有柳晓依一个人痴痴地一直看到排演结束。那些演员卸了妆,挂好戏服,接下来,柳晓依知道剧团里的人要关灯离开了。
    这时候,她就像小猴子一样敏捷地跳下窗台,然后拼命地往家跑。如果她晚一点跑,泥屋里的电灯就会关掉。没有了灯光,四周就会变得黑漆漆的,柳晓依其实特别怕黑。
    柳晓依跑啊跑,还要经过一条小水渠,如果不小心,会掉下小水渠里去。每次,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家时,老柳又一脸怒容地在门口等着她,然后又是一顿数落。
    “不要再做梦了!再做梦你要变精神病了!”老柳吼道。
    柳晓依已经形成了一个倔强的性格,她偏不听爸爸的话,她说她就要当演员。
    可是上哪里去当演员,怎么样才能当上演员呢?她不知道。
    她只能在晚上睡在床上的时候,一遍遍地幻想着一个有着灯光很亮的舞台,底下坐满了黑压压的看戏的人。她还幻想她也画上了红红的腮红,红红的嘴唇,穿上漂亮的戏服甩水袖,走台步。
    柳晓依十几岁时就出落成窈窕淑女的模样。走在县城唯一一条街道上,路边的人家都会有人探出头来看她一眼。有些年轻小伙子还远远地跟在柳晓依的背后,她一回头,那些年轻人就装作没事人一样。
    柳晓依越来越成为老柳家的精神负担了。他们怕女儿越大,心思越野,用老柳的话说,她的心思不是一般的野,竟然想到市里的剧团去当演员。
    “管管你女儿!”老柳吼道。
    “你怎么不管!”晓依妈回道。
    “越来越疯,成天在街上走,走路还扭啊扭,丢不丢人!”老柳自己的头低了下去。
    “她小时候,你不是也挺喜欢听别人夸她漂亮的?现在怎么觉得倒霉了?”晓依妈说。
    “都是你惯的,要是出了事情就来不及了!”老柳一脸忧愁地说。
    “出事情,能出什么事情?”晓依妈问。
    “不是脑子出问题,就是身体出问题,这样的教训又不是没有过。”老柳说。
    “别人家的孩子长得好看大人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到你女儿这儿,变成见不得人的事情了?”晓依妈反问。
    “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红颜薄命啊,你懂不懂!不要啰嗦了,以后你看住她,别让她乱跑,更不能到街上去招摇,你听到没有?”老柳黑着脸说。
    文轩讲到这里的时候,被电话打断了。电话是厂里打来的,是库房管理员。他问,上次文轩让他放好的那包有残次品的乳胶手套上哪里去了。
    “要问你呀?我不是让你放好,别和要送的货混在一起吗?”文轩说。
    “我记得我整包都放在抽屉里了。刚才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反正有残次品,扔掉也是浪费了,我想拿回去给我老婆搞卫生用。”库房管理员说。
    “东西我是交给你保管。你来问我?”文轩很不解地问。
    “我就想问问,是不是你拿走了?”库房管理员说。
    “没有,我绝对没有动过你抽屉里的东西。”文轩说。
    文轩接好电话,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肖菲问文轩:“厂里有要紧的事情?”
    “没什么。这个库管员我以后要注意点,交代他的事情总是丢三落四。”
    “你刚才的态度不好,你让贾厂长去说他。你这样得罪人。何必这么认真呢?”肖菲说。
    “听你的。下次注意。”文轩说。
    “你接着说。”肖菲说。
    “好的,我讲到哪里了?”文轩问。
    这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
    肖菲说:“哎呀,你厂里事情怎么那么多?正听到关键的地方,就有电话进来。这次不许接!”
    文轩看了一眼手机,说:“要接。不能不接。”
    肖非生气地说:“敢接?我的话你当耳旁风吗?”
    “你的话要听,她的话我也要听。”文轩说。
    电话响了两声,就没有声音了。
    文轩说:“你猜刚才是谁的电话?是我妈。”
    “那你为什么不接起来?”肖菲说。
    “我故意不接的,我回拨过去。我妈那个人节约得要命,要是她打过来的电话,她心疼电话费,慌慌张张没讲几句就要挂断了。要是我打过去呢,她就没有那个花钱的概念了。这样我可以和她多说几句话。”文轩说。
    “那你快打。”肖菲催促道。
    文轩打通电话,说:“妈妈,刚才我有点事,现在忙好了,家里都好吗?你好吧?”
    “文轩,不好呢。”
    “怎么?你不舒服?”
    “不是,是董大妈的事情。”
    “她又怎么了?”
    文轩妈就在电话里讲,董大妈老是发烧,丫蛋还拖着不给她妈看病。村长带着其他人去劝丫蛋,丫蛋才把董大妈用自行车拉到乡诊所去挂了两天盐水。
    文轩问:“那现在好点了没有?”
    文轩妈说:“我看一点用都没有,现在董大妈都已经瘫在床上不能下来了。”
    文轩马上回想起吃进屋酒那天的情景了,他生气地说:“丫蛋这种人真该天打雷劈。董大妈不是还有五个子女吗?难道他们一个都不管吗?”
    文轩妈说:“那几个子女前几天来过了,在商量谁出钱,出多少钱,才能把董大妈送到县人民医院去看病。”
    文轩妈还说:“老了是挺可怜的。不过这个董大妈的命是特别苦。嫁了这么多老头子,有的是被丫蛋榨干油水了,有两个是很快就死了。现在自己又病成这样,子女还推来推去,吵来吵去。”
    “我就是听听气不过,替董大妈难过,所以打电话和你说一说。肖菲好吧?她爸爸妈妈也好吧?哦,我是不是讲了很长时间了,电话费贵不贵?”
    文轩说:“才讲了一点时间,不要管电话费的事情。有事情就打电话来,我是你儿子,你不和我讲,还能和谁去讲?”
    “讲起来就刹不住车了。再见再见。”文轩妈最后说。
    文轩放下电话,看看肖非,说:“怎么样?我了解我妈吧?”
    “可是我一点都不了解我妈!”肖菲皱起了眉头,“你居然还比我了解得多。”
    “我也是肖叔叔和我喝酒的时候说一点,柳阿姨和我谈心的时候讲一点,然后我自己拼凑起来,也许只是我想象中的故事。”文轩说。
    “你刚才说,我妈真的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为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知道的这一点还是你爸喝得醉醺醺的时候说的。”文轩说。
    肖菲突然不想和文轩多说了,她说:“你不是厂里有事吗?你去吧。”
    “那你呢?”
    “我也想和爸爸谈谈啊,可是每次他要和我说的时候,我们俩又想逃避。”
    肖菲说的倒是真话。肖雄飞其实好几次都想和肖菲谈谈她的妈妈。每一次都像无法启齿一样,这个话题一直压抑在心底,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一样。
    肖菲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常常哭着找妈妈。从学校回来的时候,也总是问,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不离开家。
    那段时间,肖雄飞内心很痛苦,对孩子的问题就很粗暴地拒绝。后来,他甚至绝情到不允许肖菲提起她妈妈。
    肖菲现在急切地想知道妈妈过去的事情,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回家去。她一推开门,看到肖雄飞在沙发上翻看旧相册。
    “爸爸,我是你亲生的吗?”肖菲一进屋,就没头没脑地问。
    “你当然是我亲生的!”肖雄飞非常吃惊。
    “你骗人!”
    “你今天怎么说胡话呢?”
    “我是你亲生的,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假话了?”
    “你没有说真话,你从来就没有说过真话!我不是你亲生的,我妈妈是个疯子!”
    “肖菲,你胡说什么?你听谁说的?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妈妈是个疯子,她想演戏想疯了,别人给她送到精神病医院去了!”
    肖雄飞气得浑身颤抖,冲到肖菲面前,一只手揪住肖菲的衣领,一只手高高地举起来,他目露凶光地瞪着肖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打啊,你说不出话,只剩下打这一招了吧?”肖菲毫不畏惧地迎着肖雄飞凌厉的眼神。
    肖雄飞用力地拎着肖菲,肖菲只觉得自己的脚突然离开了地面,然后一阵眩晕,看到墙壁在晃动,壁灯在晃动,然后她从肖雄飞的手里掉了下来,落入沙发的几个绵软的靠垫上。
    肖雄飞两手插着腰,在她面前走过来,又走过去,然后恶狠狠地指着肖飞的鼻子说:
    肖菲,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知道你今天怎么突然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我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种歪曲事实的话。下面,我肖雄飞以人格担保,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我对天发誓!
    你妈妈没有发疯,她从来就不是疯子。她热爱表演,在我们那个小县城里,人长得漂亮招人是真的,你妈妈没有错,她只是老往剧团里跑,她那也是为了学演戏。
    后来,剧团一个乐队老师帮你妈妈介绍了一个老师。那个老师姓鲁,是市剧团里演小生的,也是剧团里的表演老师。他平时就带着年轻学生练唱腔,学识谱,还负责给学员排新戏。
    你妈妈到了市里去以后,经过鲁老师的辅导,她进步很快,再经过鲁老师的推荐,剧团里通过考试把你妈妈录取为学员。
    你妈妈进入剧团以后,每天起得很早睡得很晚,勤奋练功。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很快就成为学员中的佼佼者了。
    鲁老师对你妈妈格外欣赏,你妈妈人那么漂亮,又聪明又用功,换作哪个老师会不喜欢呢?鲁老师甚至爱上了你妈妈。
    你妈妈那时候太年轻了,哪里经得住一个自己崇拜的老师猛烈追求?她以前被你外公外婆管得太严,没有接触过什么男人,你妈妈也昏头昏脑地爱上鲁老师了。
    可是,鲁老师是有家的,他老婆也在剧团里,是老旦演员。他老婆性格很泼辣,对鲁老师也很凶,平时把鲁老师的工资都捏得死死的。鲁老师只要和剧团里的女演员多讲一句话,回家后他老婆要吵到半夜。
    就这样,明知道不可能的情况,鲁老师和你妈妈相爱了,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越轨,所有的感情都用在排戏,探讨戏上面了。
    只不过,他们两个一个演花旦,一个演小生,在舞台上演得太真了。观众是很欢迎这样的演法,鲁老师老婆每次站在侧台的时候都像监视敌人一样看着他们。
    后来,鲁老师下决心要摆脱老婆,勇敢地和你妈妈走到一起。他就写了一个条子,让你妈妈在演出前到舞台的灯光架上面去讲话。
    你妈妈就按照约定时间去了。可是,鲁老师还没有和你妈妈说出自己的心愿,灯光架就突然塌了,他们两个人从高空中摔到了台子中间。你妈妈受了轻伤,鲁老师却因为用身子垫着你妈妈,摔成重伤,送到医院的半路上就咽了气。
    这件事情在剧团里造成了很大的影响。鲁老师的老婆哪里肯善罢甘休,她大闹剧团,团长没办法,你妈妈的伤还没养好,就让你外公外婆领回家去。
    鲁老师老婆还到处散布谣言,把你妈妈说成一个荡妇勾引她丈夫。鲁老师已经不在了,她老婆胡说八道也听不到了。
    那个时间,我们县城里还很封建,你妈妈又长得那么出挑,鲁老师老婆造的谣言一夜之间就在街头巷尾传了个遍。
    你妈妈身体没有恢复,精神上受到刺激,情绪是有失控的时候,但是她不是疯子,她不是精神病。
    你那糊涂的外公外婆,听不得外面的一点点风言风语,也以为他们的女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且精神也出了毛病。他们是把你妈妈送到医院去看过精神病的,但是我知道,她没有病,她也是清白的。就是全世界的人都诬蔑她,我也相信她!
    肖雄飞一股脑儿地把过去的事情说了出来,肖菲听得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你是我和柳晓依的孩子,我会不清楚吗?以后你再胡说,我真的要打你了!”肖雄飞最后这样说。
    肖菲“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出门去。
    “这么晚了干什么去?”肖雄飞一愣,随即追出去。
    肖菲一边跑,眼泪一边默默地流下来。肖雄飞紧紧地跟着。肖菲走得飞快,肖雄飞叫她的名字,她就是不停下来。
    等肖雄飞追出楼的时候,发现竟然下着雨。他大声叫:“肖菲,下雨了,不能淋雨,要受寒的。”
    肖菲跑了起来,肖雄飞看到她跑到柳晓依住的那个楼道去了。他追进去,站在一楼。
    “妈妈,妈妈!”楼道里都是肖菲的声音。
    他静静地听着,听到肖菲在敲门,柳晓依开了门。肖菲喊妈妈,柳晓依惊呼着让她快去冲澡。
    肖雄飞转身走出了楼道,雨水浇在他的身上,他仰起头,任由雨水浇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