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老颜的使命(上)
作者:谷中妙羽   朱槿花开最新章节     
    “喂,弟妹,你听我说!”
    “我认识你吗?谁是你弟妹!”
    “弟妹,虽然我们不认识,但是我们都认识张教授吧?你听我慢慢......”
    “我不听,我不管你是教授还是野兽。”
    “我不是教授,教授不是你的...行了,你到底来不来医院?什么时候来?”
    “我告诉你我不会来,永远也不会!”
    电话突然就戛然而止,老颜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气呼呼地自言自语,什么素质嘛,还是教授夫人呢。
    朱槿护士长提议老颜做志愿者,主要负责和老年艾滋病人的沟通。他欣然答应了。红丝带中心的小郑热烈地欢迎他加入。其他几个人暂不表态,似乎都在观望,看看他是否能胜任这一项工作。
    “不相信人啊,我老颜可是个久经考验的人!我吃的盐比你们小年轻吃的饭还多,走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长。我就要做出点成绩给你们看看!”老颜在心里这样想。
    不过,老颜感觉到这项工作的确有难度。
    老人患了艾滋病,通常被人戴上了“晚节不保”、“为老不尊”的帽子。这一个群体更加容易遭到家人的厌恶和嫌弃。老颜自己就有切身体会,所以这也是激发他使出浑身解数的原因之一。
    就说刚才吧,他想和张教授夫人好好沟通,让她来医院照顾张教授。电话打了好几个,好话说了一箩筐,结果是一点都没有效果。
    现在,张夫人越来越不耐烦了,他在肚子里打了很长腹稿才和张夫人通电话,没讲几句,他老颜做思想宣传工作的特长还没发挥出百分之三十,张夫人就拒绝接受他的任何劝解了。
    老颜倒不怕麻烦,他可以不厌其烦地和张夫人通话,摆事实,讲道理嘛。只要双方诚心诚意,没有什么矛盾是解决不了的。
    话虽然这样讲,可是老颜到目前为止,一丁点儿进展都没有呢。
    他沿着走廊往病房走,看见红丝带中心的那三个女孩走过来了。她们是肖菲、田田、小琴。
    老颜刻意放慢了脚步,远远地看着她们。
    肖菲走在最前面,她在墙上贴温馨小提示,田田往门上贴小鲜花饰品,小琴走入病房贴宣传画。
    “出去,出去!”一个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
    肖菲和田田也听到了,她们停下了手里的活,走向刚才发出声音的病房。
    “啊——你干什么!”那是小琴的声音。
    肖菲和田田小跑起来。
    “哐当——”又是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倒地下了。
    老颜一看,心里一惊,是张教授的病房!他也快步走向病房。
    肖菲和田田冲进病房,眼前的景象让她俩惊呆了。小琴贴好的宣传画被撕成了好几片,丢在地上。病房里的椅子也推倒了一个,茶杯、茶缸、脸盆什么的都丢了一地。
    小琴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显然是被惊吓到了。
    “怎么了,小琴?”肖菲问。
    “出去,一个还没有出去,又进来两个!”那个声音又喊起来了。
    老颜一个箭步跨入病房,一看三个女孩子都愣着不知怎么应对,就说,张教授,干嘛火气这么大。你把这几个女孩子都吓到了!
    张教授说你们就不要来烦我了。
    老颜说,你是教授,又是这些年轻人的长辈,你有点修养好吗?
    张教授说,我连人都不做了,还做什么教授!你来充什么梁山好汉,你还想英雄救美啊?
    老颜说,张教授,我知道你情绪不好,我刚才一直和你夫人通电话,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她改变主意的。她一定会来看你的。
    张教授嘴上很硬,说,不来最好,我不要她来!
    老颜说,我是志愿者,喏,这几个女孩子也是志愿者,我们诚心诚意要帮助你,你不要我们帮,我们也没有办法。
    这时候,吕乔进来要给张教授打针了。老颜就招招手,对肖菲她们三个说,走吧,你们去别的病房吧。
    几个人刚走出病房,又听到吵声。
    “我不要打针!”张教授叫起来。
    “您还怕打针吗?到医院不打针怎么行?”
    “不必打了,多此一举!出去!”
    “我还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病人,你还是教授啊?”吕乔说。
    “不要教授教授了,我已经讲过很多次了!再不出去,我要.....”
    “你要怎么样?这是医院,不是撒野的地方!你等着!”
    吕乔气呼呼地从病房里冲了出来。
    老颜说这个张教授怎么回事,不打针就别给他打了,让他作。吕乔说不行,不打针怎么治病?我去护士站叫人!
    老颜马上叫住吕乔,说,等等,不用去叫人!他看看肖菲、田田、小琴。小琴说,干嘛,我再也不想进他的病房了。田田却说,有什么可怕的,肖菲,你敢不敢进去?
    吕乔看了她们一眼,和女孩们说了句悄悄话,田田一边听一边憋不住笑了起来。老颜在旁边看得急了,问吕乔,还要不要打针?
    “你要不要打针?”吕乔眼睛直视着张教授,张教授坐在床上,下意识地往床头缩了缩,吕乔把头一甩,这是她们的行动暗号。
    老颜上前把张教授翻转,摁住张教授的手,田田和肖菲一个摁住一条腿,吕乔开始打针。
    张教授拼命地挣扎,嘴里还在喊,不要打了,我已经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了,不打针走得快点就干净了。
    一番折腾后,吕乔好不容易把针扎进去,几个人都齐齐地松了一口气,谁知道张教授一个打挺,自己把针拔了出来。
    “呀,针拔出来了!”站在旁边的小琴喊了起来。
    几个人又重新把张教授按倒,吕乔总算把针打好了。
    “吃药!”吕乔说。
    张教授面色铁青,像个视死如归的斗士,紧闭着嘴巴。
    “我来喂他!”老颜说。
    老颜接过吕乔手里的药,用一只胳膊锁住老颜,另一只手一捏张教授的脸颊,张教授啊啊地叫唤着,药被喂了进去。
    田田拍手说,好,好,成功了!
    谁知道,张教授又把药扑扑地往外吐。
    这下可激怒了老颜,他连吼带骂地训斥张教授,像大人给小孩灌药一样,终于让他把药吃完了。
    吕乔端起治疗盘,对老颜说,谢谢了。
    几个人走出张教授的病房,肖菲说都亏了颜局长。老颜说,我早就不是局长了。你们大家都叫我老颜好了,这样随便一点。
    田田说,老颜,你现在还是志愿者的考察期,你要好好努力啊。
    老颜说,是的,是的,我一定要做出点成绩。
    “已经不错了,今天要不是你在,我们几个肯定拿不下张教授。”肖菲说。
    “你平时看上去有点吓人,对付张教授,还真的需要凶一点。”小琴说。
    老颜一听今天几个女孩子似乎对他改变了态度,心里突然产生了更大的干劲。
    “我一定好好干志愿者,请你们监督我。”老颜真诚地说。
    “态度还不错。”田田的语气居然是居高临下的。
    “田田,你才要态度好一点,老颜比我们年纪大,我们要尊重他。”肖菲说。
    “我态度已经够好的了,老颜是比我们年纪大,但是进红丝带中心总比我晚吧?”田田不以为然地说。
    “都是志愿者,又分等级啊?”小琴有点不乐意了。
    “总有个先来后到吧?”田田说,“咦,小琴,你以前不是看不惯老颜吗?现在怎么替他说话了?”
    “你瞎说什么?”小琴很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老颜。
    老颜说,那你们忙,我去别的病房转转,老陈刚做完手术,还需要人照顾呢。
    小琴也走开去。
    “你上哪儿去?还有活儿要干呢。”田田指着手里的贴纸、装饰和画,对小琴说。
    “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小琴顾自己走掉了。
    田田轻轻地“切”了一声,和肖菲说,她不是最怕老颜的吗?今天怎么改了态度了?
    肖菲说,你就少说点吧,拿什么堵住你的嘴就好了。田田说,除了美食还是美食。她突然说,这几天小郑和马左右两个人总在一起商量着什么,他们要干什么?
    田田的眼神突然变了,说,肖菲,他们不会也那个了?肖菲一开始没明白田田的意思,后来醒悟过来,就生气地朝田田说,你总是乱想什么,小郑有你,马左右有小琴!
    “那你呢,你的文轩呢?”田田说。
    肖菲想,对啊,文轩这几天在忙什么呢?她对田田说,继续干活吧。
    老颜走到了老陈的病房门口,看见一个女人在给老陈削苹果。苹果皮一圈一圈地挂下来,她手脚麻利地一卷,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一片又一片地把苹果削好,喂给老陈吃。
    老颜心想,老陈不是家属不肯来吗?连做手术时,护士打电话让他们来献血都一口回绝。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啊。这个女的,看年龄好像和老陈也差不多,看她服侍老陈的样子,一定是他老伴无疑了。别人哪有这么好呢?
    他本来是想来陪老陈聊天,一看这个情形,他转过身要离开。
    “老颜,你来了?进来进来!”老陈看见他了,叫住他。
    那个女人朝老颜微微笑了一下,收拾好果皮,扔到床底下的垃圾桶里。她一眼又看到了放在地上的脸盆里有老陈的衣服和袜子,就拿起了脸盆,要去洗。
    “阿花,不要洗了,扔着好了。”老陈说。
    “洗一下,顺手的事情,很快的。”阿花说。
    阿花对着老颜笑笑,端着脸盆就走出病房。老颜的眼睛一直盯着阿花的身影,一直到看不见为止。
    “你坐啊,老颜。”
    “你可以啊,福气挺好的。我还说你一个孤老头子没人陪,我才过来看看你。你还有人服侍呢,好了,我走了。”
    “你别走啊,老颜。”
    “我不走干什么,当你的电灯泡啊!”
    “哎呀,你不要瞎说。那个是我的前妻。”老陈说了实话。
    “什么?前妻这么好,那现在这个妻子呢?”
    “不要提她!”老陈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我那么紧急的情况,要输血,她来管过我的死活了吗?”
    “现在还没来?”
    “我就当她死了!”老陈说,“大概她也早就当我死了吧。”
    “啊,你还有这档子事情啊。”老颜说,“可惜可惜,这么好一个老婆成前妻,要不,你们破镜重圆好了。我看她待你真不错。”
    老陈摇着头说,老颜啊,我是一肚子苦水倒不出来啊。我和阿花是原配夫妻,我们本来感情很好的,都怪我太不珍惜。我以前是做外贸生意的,认识了后面这个老婆,我就像喝了迷魂汤了。我那时天天就和现在这个老婆鬼混,阿花后来也知道了。她不哭也不闹,我现在回过头想,她要是闹一闹多好,或许我那时就能悬崖勒马,浪子回头了。
    “然后呢?”老颜第一次听老陈说这么多话。
    老陈顿了顿,又接着说。
    “我一开始也想和现在的老婆断掉,回到阿花身边,一心一意地和她过日子。可是你不知道,我现在这个老婆年轻的时候真是个妖精,她就吃准我的心思了,把我拿捏得死死的。我就像她网里的一只小虫子一样,扑到她织的网里翅膀就扑腾不起来了。”老陈说到激动之处,想侧着躺。
    “别动,你骨折啊,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老颜制止了老陈乱动。
    “可是,现在她对你又不好了。”
    “我哪里算得到这一步呢。要是我不和阿花离婚,现在就不会吃这个苦头了。”
    “既然现在这个老婆不顾你死活,你就离开她,放着这么好的一个阿花不要,偏偏要一个人吃苦。你呀,老陈,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老颜叹息地说。
    “你不懂!”老陈欲言又止。
    “我不懂?我是旁观者清!你大概是自尊心在作祟吧?人都这副样子了,不是我说难听的,我们还能有几天舒心日子,还能活多久?谁都不知道。”
    老颜正说着,阿花端着一个空脸盆走进来了。
    “老陈,我把衣服晾在走廊那头的晒台里了。等一下,我再去帮你收回来。”阿花说。
    阿花低下头,蹲下身子,把空脸盆塞到老陈的床底下去。老陈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阿花看。阿花要转身走,老陈终于忍不住拉住了阿花的手。
    阿花赶紧把手往回抽,老陈说,阿花,不要紧的,这是老颜,我的老兄弟。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我已经把他当成生死相交的兄弟了。我做手术,他还想给我献血呢。
    老颜说,哎呀,那件事就别提了,是小郑,红丝带中心的小领导献的血。
    老陈说,虽然你不能给我献血,但是我听说了这件事后,心里很感动。老颜,好人哪。阿花,你也要抽空过来看看我。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阿花说,你不要这样说,你要自己保重身体,我一有空会过来看你的。
    “好啊,你果然在这里,阿花,你给我回去!”一个农民模样的人冲了过来。
    他不分青红皂白,抡起拳头就把阿花身上打,老颜惊得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他大喝一声,住手,你给我住手,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打人?
    “我打我老婆,你管得着吗?”那个农民凶巴巴地说。
    老颜诧异地看向老陈,老陈又气又急地喊道:“你这个农民,你凭什么打阿花?”
    “不管你是阿花的什么人,不能打人!”老颜喝道。
    那个农民根本不听老颜的话,把阿花的两只手往身后用力拗,阿花的头低下去,像坐“喷气式”飞机一样。
    阿花咬着牙,没有叫,但是躺在病床上的老陈倒“啊啊”地叫了起来。他恨自己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阿花被人打。
    “老颜,快帮我,去叫护士长,去叫院长!”老陈用一只手狠狠地捶着床板。
    老颜气得一把拉过那个农民,抡起大巴掌要抽他。阿花这时候直起身子,喊起来,这位大哥,你别打,你们不要打。我走,我马上走!
    阿花低着头快步走到走廊上去,农民也跟了出去。
    老陈骨折的腿虽然已经打上了夹板,但是因为刚才突发的情况,他的脸上冒出了黄豆粒般的汗珠。
    老颜一看老陈这副样子,要给他找纸巾擦汗。老陈说,不要管我,你要去管那个人,别让他打阿花。阿花,是我害了你啊,老颜,求求你,快去看看阿花。
    老颜说,老陈,别急别急,你躺着不要动,我去看看阿花,那个人是哪个病房的?我怎么不知道啊,哎呀,我还志愿者呢。别急,我马上去。你放心,老陈,你躺好。
    老陈说,不要说了,快点去啊,阿花.....
    老颜快步走在走廊上,他一间又一间地挨个查看病房,他在找阿花和那个农民。老颜找不到,他又转了回来。刚才还在眼前的两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老颜急得出了汗。
    他突然觉得胸口疼,他停住脚步,歇一歇。他在心里默念,老颜,你的身体千万不要在这时候闹罢工,阿花的事情还没解决呢。那个农民住在哪个病房啊?
    小琴迎面走来,走进一个病房去。老颜扶住走廊的栏杆,呼吸有点困难。小琴贴完画出来,看到老颜还站在这里,她奇怪地问,你老是跟着我干什么?
    老颜低着头,不说话。
    小琴低声说了一句,怪人。
    老颜还是低着头说,别走。
    小琴“妈呀”叫了一声,走得更快了。
    老颜心里在想,我老颜有这么可怕吗?我又不是坏人,可是我算好人吗?
    “大哥,你怎么了?”有人站在他身边问。
    老颜抬起头,看了一眼,就是刚才那个农民,阿花的男人。他刚想说话,农民就说,大哥,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要不到我病房里坐一下吧。
    老颜定了定神,说,没事,刚才心脏这里有点不舒服,就一阵子,现在又好了。
    阿花男人就说,大哥,心脏的问题可要当心啊,心脏就像抽水的水泵,要是水泵停了,田里要浇的庄稼就要干死了。所以,不能让水泵停下。
    老颜觉得他说得不恰当,但又觉得有点好笑。老颜笑着摇摇头,跟着他走进了病房。
    “阿花呢?”老颜扫了一眼病房,没看见阿花,神情又紧张起来。因为他是帮老陈来看看阿花的。
    “她去楼下花园逛了吧?刚才你也看到了,她生我的气了。随便她,她玩一下就会回来的。”
    老颜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点摸不透,刚才在老陈病房露出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现在坐在对面的却是一个略带腼腆的男人。老颜顿时对他产生了探究的兴趣。
    “我怎么称呼你啊,这位兄弟?”
    “叫我老农吧。你不是叫我农民吗,我本来就是农民。”老农嘿嘿地笑着。
    老颜没想到老农看上去不善言辞的样子,说起话来却像自来水一样,不主动关水龙头就流淌不息。
    老农说,他就是农忙的时候,还回老家种点地,平时都是在城里住。阿花在城里啊,所以家还是在城里。
    老颜打断老农的话说,你怎么对阿花那样?不能打人,这算家暴知道吗?当然,我知道,你刚才可能是冲动了。我希望你宽宏大量,老陈是阿花的前夫,前夫生病了没有家人来陪,阿花搭把手照顾一下也在情理之中。第四医院都是这样助人为乐的呀,比如我,我本来也和老陈素昧平生的,他有事情,我一定要帮助的。
    老农说,哎呀,我那是吓吓阿花的呀。你去问阿花,我平时有没有动过她一个手指头?没有吧,我打工赚的钱大部分都是交给她的嘛。
    “吓吓也不行。阿花是个人,又不是你操控的木偶。女人最看重男人给她的尊严。你刚才太过分了!”老颜一想起刚才的一幕,忍不住批评老农。
    “知道了。我从心里是感谢阿花的,我染了这个病,她没有抛弃我,还肯到医院来服侍我,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阿花。”老农动情地说。
    老颜愣愣地看着老农,看不清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说他对阿花好嘛,刚才他亲眼目睹已经拳脚相加了。说他对阿花坏嘛,他说起阿花的神情似乎又有一种依恋的温情。
    老颜自认为的好口才,居然在面对老农时,不知怎么往下讲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是怎么染上艾滋病的?”老农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老颜,却又仿佛能看透老颜的疑问。
    老颜说,我不主动问人家这些,你不愿意说,就不要说。不勉强啊。
    老农说,老颜,我们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说的。阿花啊......
    阿花刚从花园散步回来,有个女人和她一起上了电梯,手里提了一个大包。
    “阿姐,你知道艾滋病科的病房在哪里?”那女人问。
    “我也去艾滋病科,我带你去吧。”阿花说。
    “那好的,阿姐,我不敢去那种地方。”女人说。
    “我们年龄应该差不多吧,叫我阿花吧。”
    “噢,好的,我叫阿叶。”那个女人说。
    电梯开了,阿花和阿叶从电梯里走出来。
    “到了,你要是不知道你老头子住哪个病房,我陪你去护士站问一下值班护士就知道了。”阿花说。
    阿叶朝走廊两边看看,显得有点犹豫。她说,能不能让阿花帮一个忙,把东西交给她丈夫。
    阿花说,你人都来了,为什么不自己直接交给他呢?再说,你老伴也需要你陪伴和照顾啊。你一走,谁来管?医生护士主要是看病的,生活料理,身边没人可不行。
    阿叶说,你不了解情况,我和你说不清楚。
    阿花说,我们都是女人,我能理解你的心。不是我不肯帮你,我觉得你还是自己拿去吧。有什么话就当面锣对面鼓地说,心里话也可以说出来。
    “好了,好了,我不求你了。”阿叶很不耐烦地打断了阿花的话。她掏出手机,从上到下翻找号码,然后又到已接来电去找。虽然没有注上名字,但是一个同样的电话已经拨打过好几次。
    阿叶就回拨这个电话。电话通了,阿叶对着话筒说话。
    “喂,是不是你一直给我打电话?...嗯,对,我就是那个教授家里的人。...我现在到医院了。”
    在老农病房里的老颜听着电话,他站起身,一边朝老农挥挥手,一边走出病房,沿着走廊走。
    “喂,你听得清我的声音吗?你在哪个位置?我来接你!”老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