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墙之隔,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不同于谢家的沉寂,
隔墙的院子里夜宴正酣,华灯中歌舞升平,佳肴美酒堆满桌。
大红灯笼高高挂,天公作美圆月当空。
最中间一座凉亭中设了首席,陈公公,叶玉郡主,郑麟,靖明辰等人皆列席。客襄云作为此地主人,自然也在其中。
围绕那凉亭,周围摆了不少小桌,从里到外按照次序排列。
在军中自立高,权力大的靠近中心,其他的则在外圈。
上菜的侍女身着蓝裙,皆是身段窈窕,行走带风的女将风姿,每一个都颇有姿色,绝对不是庸脂俗粉。
这般风景,也只有在客襄云这里可以看到。
那些男将常年行伍,何曾见过这么多美女?一个个目不暇接。
有的甚至在人家上菜时主动搭讪。
粗俗些的,还一面喝酒吃菜,一面品评。
客襄云深谙那些男将心中所想,在东面设下了一座高台,舞姬们在上翩翩起舞,身姿婀娜,轻盈优美。
乐师们轻拨慢弹,乐声悠扬。
这一刻的安逸,足以让人忘却沙场上的厮杀。
十二叔的席位被安排在中间。和将军们坐在一起。
谢苒不想去前面凑热闹,刚好看到李戬,陆吟在最后面,就凑了过去。
等看到席面的那一刻,谢苒才知道客襄云那句“边关不比京城”,不过是句客套话。
宴席之上,牛羊不过陪衬,鱼虾不过点缀。
鹿肉熊掌,参肚鲍翅,琼浆玉液应有尽有。
李戬喝着酒,盯着身在首席,一身金丝铠甲的郑念,不由得来气,酸溜溜说道:“你们看,郑念那小子得意的样子,他心里就没点数吗?真不要脸!”
他不敢忘记谢苒对钳羊镇的恩情,自然将一切对谢苒不利的事情,嫉恶如仇。
比如此刻的郑念,他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种时候还有人为自己考虑。
谢苒还是挺开心的。
她也感念李戬对自己的不离不弃,举着杯子道:“不去管他,难得这么好的菜,咱们喝咱们的。”
觥筹交错中,叶玉郡主众星捧月般坐在首席,彭轩陪在一旁。
那叶玉郡主顾盼生姿,游刃有余的应付着前来见礼,敬酒的人。
偶尔遇上那非要她喝酒的,便面容娇羞,楚楚可怜的望向彭轩,一副等待他英雄救美的样子。
彭轩站起来,接过酒杯略一示意,就一饮而尽。
看他这酒挡的这般丝滑,
谢苒内心深刻反省了一下昨夜自己的面红耳赤和夜不能寐。
其实彭轩怎样,关她何事?
不过是人家看在十二叔的面子上,帮她造了一把兵器。
仅此而已。
不过是无意间撞见他赤膊,不过是无意间被他接住。
活该是她自己没见过世面。
李戬“酸”完了郑念,又开始“酸”彭轩:“彭轩那小子更是厉害,和咱们相处了几日都不声不响的。没想到暗地里手段如此高明,私自出兵不但没获罪,竟然还赢得叶玉郡主的青睐。”
“你们不知道吧?”一个老参将凑过来:“这彭将军和叶玉郡主,颇有渊源。”
那老参将名不见经传,身在末席,凑不上主将们那些热闹,也没机会拍钦差的马屁,吃饱喝足之后,正憋的难受。
李戬一见来了下酒的佐料,便笑着凑过去:“前辈,您展开说说?”
“那你们可别到处传去。”
“您放心,我们嘴紧着呢。”
李戬帮着倒了一碗酒,那老参将浅嘬一口,很是受用,又吃了一口菜,才展开了话匣子。
“东川王,你们知道吗?”
陆吟也凑过去:“东川王彭骁?怎么,彭轩和他有渊源?”
老参将压低声音;“你们年轻,不晓得当年的事情,这本就是一个‘彭’字。”
“东川王彭家,当年可是了不得。原本南域一个小国之主,岱国立国时,为百姓免于刀兵之祸主动投诚,获封异姓王,世袭罔替。到了彭骁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了。”
“所谓旺不过三代,这四代东川王也是一蟹不如一蟹,彭骁空有王位在脑袋上,文不成武不就,平生喜好不过美色美酒。据说这彭轩,就是一个舞姬所生的。”
“彭轩在家中地位本就不怎么样,谁知道母亲在他七八岁的时候,竟然和一个家丁私奔而逃。这等丑事,莫说出在王侯之家,就是普通人家也该受不了啊。”
李戬听后笑道:“前辈,这等秘辛外人如何知道?你是随口编了诓骗我们呢吧。”
没想到那老参将急了,瞪大眼睛指天发誓:“这不能瞎说的,否则我被雷劈碎。这事情主要是当年动静太大,好多人都知道。”
继续说道:“东川王一脑袋翠绿,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把一干人等全部治罪,全程搜捕那彭轩的母亲。他甚至怀疑彭轩并非自己所出,光滴血认亲就做了三次。”
“当年叶家刚调入京中,为了站稳脚跟和东川王攀亲,将自己的二女儿,也就是叶玉郡和彭轩定了亲。定亲的时候,两人不过三四岁。”
“后来叶娘娘进了宫,人家叶家飞黄腾达,彭轩又出了这等事情,人家叶家自然不想让自家女儿嫁给一个身份存疑的孩子。这门亲事,就做罢了。”
陆吟想了许久,质疑道:“不对啊,东川王家虽然没落,几个儿子也没一个堪用的,如今爵位空悬。从没听说过他们家有人为镇将,而且戍守边关这等苦差事,怎么会落在王侯贵胄的身上?”
老参将的手在桌子上点了两下:“这里头也有故事。据说东川王最终没抓到彭轩的母亲,就拿彭轩出气,日日痛打。结果没过多久,这孩子就失踪了。”
李戬摸着下巴:“失踪了?”
老参将点头:“他出现在金武镇,那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还是上一任的参将孙后书信报之东川王府之后,大家才知道的。可惜那个时候彭骁已经不在了,谁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事情。而且彭轩,励志不回彭家,这才在金武镇扎了根。”
谢苒就着这故事下了不少酒菜。
没想到这彭轩身上还有这等豪门情仇。
也难怪这老参将敢将此事说出来,如今他和彭家如同两道独木桥,互不牵扯。而彭家没落,彭轩也毫不关心。
这等陈年往事,就算被彭轩本尊听到,也和说别人家的事情没什么分别。
眼见着叶玉郡主如今对着彭轩各种施展,眉目传情,看来是对彭轩有情。
莫非十二叔老警告自己不要招惹彭轩,是怕自己卷入其中?
她现在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自己家的事儿都管不过来呢!
酒足饭饱,她拍着肚子,看着那宴席中央属于别人的热闹。
心想,这顿收获还不错,她作为谢家代表出场,吃了个肚儿圆,还听了一段秘辛。
只等散席回去好好睡一觉。后面的账,还得慢慢算呢。
谁知道,你越不想找事儿的时候,事儿就来找你。
客襄云找了半天没找到谢苒,抬头看到谢苒坐在最后面,便喊道:“阿苒,你怎么在那里呀?快来,来我身边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