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娩殿,甬道入口。
李辰安下意识退后两步,急忙摆手道:
“笛盟主啊,倒也不必如此热情。”
“你宿命中的对手可不是我!”
“宿命中?”
笛飞声眉头微皱,猛地一阵眩晕,脑海中浮现出一些画面。
“东海之战,李相夷…”
“咳!”
李莲花轻咳一声打断,催促道:
“我说你们两个,赶紧过来救人。”
“好!”
李辰安颔首应承,不由长松一口气。
可吓死他了!
幸好没被笛飞声缠上,不然一天打八回架,他得哭出来。
“老狐狸,倒是警惕!”
方多病低喃一声,不留痕迹的瞧了一眼李莲花。
他愈发期待李莲花知道真相后的样子了。
“你们让开。”
思量许久,笛飞声被头痛折磨的怒火中烧,走到甬道前,
运起浑身气劲,一掌拍出。
“轰!”
一声巨响,蛮横的掌力下,墙壁都震荡起来。
“还挺结实。”
低喃一句,又是一掌。
“喀嚓~”
细微的断裂声响起,铁板出现裂纹,墙体却出现一巨大的裂缝。
“停!”
一内一外,两道阻止声同时响起。
外面是李莲花拦住笛飞声,可不敢再让他打下去。
再多一掌,甬道定然坍塌无疑!
甬道内,云彼丘背着乔婉娩,也是一阵阵冒冷汗。
谁懂啊?他差点被吓死!
好不容易走到出口,就听见两声巨响,灰尘泥土欻欻往下掉。
再晚喊一点,不是他被石块砸死,就是乔婉娩喘症病发而死。
“可是云彼丘,云院长?!”
“是在下。”
听到深埋记忆中的声音,云彼丘心情复杂,犹豫片刻,询问道:
“外面可有天机堂少堂主方公子?”
“有,何事?”
“天机堂机关术天下闻名,方公子定得真传。”
“此地乃是天雷封阵,暗含囚笼锁。”
“方公子只需找到离艮位,坤三尺,逆转机关锁,生门自显。”
“原来如此!”
方多病恍然大悟,抬头就撞见三道怀疑的眼神。
“干嘛?我其实很厉害的,之前只是失误。”
尴尬的摸摸鼻头,辩驳声软弱无力。
“没事,我们信你。”
不约而同的点头称赞,李辰安三人出奇的默契。
方多病:“……”
不再多言,按方位找到机关锁,用力一转。
“喀嚓”
几根粗壮的铁链同铁板连接,缓慢的向一旁挪开。
“轰!”
突然一声巨响,细致的裂纹扩大,铁板瞬间碎成几块。
笛飞声傲然的看了众人一眼,仿佛在说,看,再需一掌便能打碎
懒得理会,李莲花目光紧紧的盯着甬道入口。
待弥漫的灰尘散去,云彼丘背着乔婉娩,出现在众人面前。
“门主。”
云彼丘低喃一句,同李莲花目光相对,神色复杂。
早前在甬道中,他便认出了李相夷。
虽然早有怀疑,也有过试探,可当李相夷真的出现的时候,
他还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亦不知道李相夷会不会怪他,甚至不知道去如何弥补!
十年,苦受碧茶之毒折磨十年,换作是他,会选择原谅吗?!
“李…李神医,乔女侠她喘症发作,已有半个时辰。”
急忙将乔婉娩小心放好,云彼丘很有眼色没说漏嘴。
“鹿茸、熊胆、龙血莲、银鳞粉…”
尚未把脉,李莲花报出一大串药材名字,看向方多病,吩咐道:
“方小宝,这些药材慕娩山庄应是常备,烦请你取来。”
“我陪方兄一起。”
李辰安自告奋勇,拉起方多病就跑。
“三殿下且慢!”
李莲花将人拦住,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挽留道:
“要救乔女侠,尚需苏州快心法,殿下得助我。”
“取药一事,笛盟主,你可否陪方小宝一起?”
“笑话,我凭什么……”
“阿飞,你轻功好,时间紧迫,非你不可啊!”
直接拽走笛飞声,方多病隐晦的抛给李辰安,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潇洒离去。
李辰安:“……”
垮着脸看向李莲花,极其幽怨。
故意的,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明知道他看不得催人泪下的场面,还故意将他留下。
纯纯打击报复!
“李门主,何至于此?”
“你竟然知道他身份?!”
云彼丘惊呼一声,目瞪口呆,不停地打量李辰安。
“三殿下同我相识甚久,自然是晓得的。”
李莲花出言解释,握住乔婉娩手腕,三指搭脉,面色凝重。
“彼丘,替我封住阿娩,天突、璇玑、神藏、颤中四穴。”
“三殿下,请用扬州慢内力,行至鸠尾、上脘、梁门三穴。”
“门主放心,定不会失误。”
云彼丘颔首应承,彼丘二字,令他极为欢喜。
“哎~”
李辰安颇为感慨,亦颔首应承。
“正是此刻!”
李莲花以指御劲,点在中府、云门两穴,李辰安跟云彼丘亦同时运劲。
“嗯…”
伴随一声低咛,乔婉娩缓缓睁开双眼,望着深埋记忆中的目光。
“相夷,我好想你。”
纤细的指尖轻抚李相夷的脸庞,乔婉娩潸然泪下。
她怕!她怕这是假的,怕这一切皆是梦幻。
“阿娩,许久不见!”
李相夷以掌托住乔婉娩,二人对视一眼,仿佛有千言万语。
“别看了,走了!”
拽住云彼丘,李辰安身影如魅,瞬间逃出念娩殿。
太恐怖了!
这什么凄美、相认、忆往昔、再拒绝的场面啊,看不了一点!
“噗嗤~”
体内气机震荡,云彼丘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李辰安:“???”
下意识后撤一步,佯装凶狠道:
“我跟你说,我只是拽你出来,你别碰瓷啊!”
“同殿下无关,不过是毒入脏腑,不碍事。”
云彼丘拭去嘴角血迹,言语间露出一股浓浓的死志。
“呦呵,想不到云院长还有几分大无畏精神。”
李辰安来了兴致,调侃道:
“我上次见同你一般心存死志之人,还是你门主,李相夷。”
“云彼丘你这是打算效仿,然后随他而去?”
“门主他心存死…”
云彼丘欲言又止,神色低沉,长叹一口气,询问道:
“三殿下,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自无不可。”
“门主他,可还有救?”
“有的。”
“那可有需要我的地方?”
眼神闪烁着光芒,云彼丘目光真挚,极为期待。
“这个…”
李辰安犹豫片刻,面色古怪,遗憾道:
“此事已定,并不需云院长相助。”
“且你此刻名声一落千丈,方才肖紫衿为了…”
将鹿鸣殿发生之事一一道明。
云彼丘沉默许久,轻笑几声,自嘲道:
“果然人在做,天在看,报应啊!”
“也罢,此乃我应受之罪,云某无怨言。”
“三殿下,多谢了!”
云彼丘抱拳行礼,失魂落魄的离开。
“角丽谯死了。”
云彼丘脚步一顿,回声问道:
“殿下此言何意?”
李辰安轻笑一声,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膀。
“我想告诉你,冤有头,债有主。”
“你云彼丘的悔过之意,李相夷看的很清楚。”
“他向来重情重义,想来早就原谅了你。”
“如今百川院解散,肖紫衿被我杀了,若你再自绝于世。”
“他定会同我辩驳一番,我这人怕麻烦,所以我不会让你死。”
“加入朝廷,传授机关术,我会让云彼丘‘死’在江湖中。”
一番言论,铿锵有力,言之凿凿。
云彼丘眉头紧皱,思索许久,反问道:
“殿下是在招揽我?”
“是在救你!”
“我若不愿?”
“送纪汉佛,白江鹤二人下去陪你,放心,李相夷不会知道。”
云彼丘:“……”
态度恭敬,言辞诚恳,作揖行礼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无妨!”
李辰安颔首应承,顺手抓起他的手腕,三指搭脉。
“章门、太乙、天枢三穴堵塞,灵墟穴逆转。”
“虽毒入脏腑,一时半会你死不了。”
“速速赶去京城,去找一个叫玄三的,能保你不死。”
“切记,若你死在路上,我同样送纪汉佛二人下去见你。”
“不敢!”
云彼丘再次作揖行礼,忍住伤痛,运起轻功,迅速消失。
“辰安兄,你怎么把他放走了?!”
恰好方多病纵身赶来,目中不禁有些疑惑。
“没放走,我逼他去京城讨条活路。”
“若他再出事,李相夷不得活吃了我?”
“那倒也是!”
方多病收回目光,朝念娩殿望了望,挑挑眉,怂恿道:
“辰安兄,你就不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
“自然是有些好奇的。”
“那就由你去探听一番!”*2
二人异口同声,又互相嫌弃的看了一眼。
“无聊!”*2
“对了,笛飞声呢?”李辰安猛地反应过来。
“奥,碰见一只海东青,他去追了。”
方多病随口一答,扭头,却发现李辰安一脸呆滞。
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疑惑道:
“辰安兄,你不会是担心笛飞声出事吧?!”
“放心,以他武功,就算失忆,也没什么大事。”
“不过他为什么要追一只海东青呢?实在是…”
“方兄,你可还记得在清源山时,无颜用什么传的信?”
李辰安出言打断,眉头微皱,忽然想起,他曾吩咐无颜,
待审问完成,飞鸽传信笛飞声。
“清源山?那不就是……”
话音戛然而止,方多病微微一愣,不由低喃道:
“若让无颜碰见失忆的笛飞声,那他正在押送的武林人士…”
“万万不能让二人见面!”
猛地反应过来,方多病惊呼一声,人都麻了!
天知道,他在路过鹿鸣殿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鲜血横流,残肢断臂,尸横遍野。
虽然有士兵再挖土掩埋,可那一片地都被血染成了深红色。
剩余的金鸳盟部众及无颜,早就杀红了眼。
这时候让无颜知道,他最崇敬的尊上,被人下毒导致失忆。
那杀人泄愤都是轻的,盛怒之下,没准就带着人杀回来了!
“速去寻找。”
二人相视一眼,刚要走,听见身后响起李莲花的声音。
“发生何事?你二人为何如此慌张?”
不知何时换成一身素衣,李莲花疑惑的看着二人。
“这个…咳…”
李辰安轻咳一声,同方多病面面相觑,犹豫半天,尴尬道:
“没事儿,就是笛飞声他……”
将起因、过程、后果一一阐明。
“那还不快找!”
李莲花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只觉一阵心累。
“就去,就去,李莲花你心疾在身,切莫动怒。”
方多病安慰一句,拽起李辰安,迅速消失。
“世事无常,想不到有一天,你竟会关心大魔头笛飞声。”
乔婉娩从暗中走出,话中略带几分调侃。
“其实阿飞…笛飞声他人不坏。”
李相夷解释一句,看着乔婉娩,辞别道:
“阿娩,昔日已去,勿要挂念。”
“今日一别,江湖路远,谨记,世上再无李相夷!”
运起婆娑步,身形一纵,仅是几个呼吸,李相夷便消失不见。
乔婉娩痴痴的望着他消失的地方,眼角不自觉滴下泪水。
从一览书信,到驻足四顾门前,不再踏进。
从五十两的门主令牌,到一座‘楼里莲花清’的莲花楼。
从昔日的武林天骄李相夷,到医死人,救白骨的神医李莲花。
二人聊了许多,有心痛,有愧疚,有难以释怀!
可到最后,李莲花也是再劝她,向前看,不要被束缚。
“让我向前看,好让我看到你自绝于世吗?!”
拭去眼角的泪水,乔婉娩低喃一声,目光坚定。
她要去找碧茶之毒的解药,她不会让李相夷死。
云隐山!
忽然回忆起昔日,李相夷提及过的,师父师娘隐居之地。
二位前辈久居深山,不问世事,定不知李相夷近况。
只要她寻得二人,将情况阐明,以他们对李相夷的关爱,
绝对不会允许李相夷自暴自弃,自绝于世。
且二位前辈见多识广,内力又同宗同源,定有相救之法!
“相夷,等我!”
乔婉娩低喃一声,运起轻功,步法轻盈,转瞬消失不见。
不知名山谷,草地上。
几根木头搭建的火堆,熊熊燃烧。
一只被贯穿、剥皮的禽类,被烤的滋滋冒油。
李辰安,方多病,笛飞声三人围着火堆而坐。
“一刻钟,再等一刻钟,这只海东青最美味!”
往火堆里添几根树枝,再把冒油的海东青翻个面。
方多病动作熟练,目露精光,果然不愧,京城食香客的名头。
“你二人慌张失措,匆匆忙忙的追我,就是为了吃烧烤?”
笛飞声面色古怪,用近乎关怀的眼神看着二人。
嗯……很难评!
“谁说的?这不还要看信吗?”
扬了扬手中的信纸,李辰安瞥了一眼冒油的海东青,又爱又恨!
爱,是它一会儿会很好吃!
恨,是这倒霉东西竟然飞这么远,差点没给他俩累死。
奈何不得笛飞声,还奈何不了你?
一会吃,他连骨头都不吐!
目光回到书信上,李辰安阅览起来。
“啥玩意?!”不由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只见信上第一句话:三殿下亲启,我大意之下,把封磬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