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残忍的战争决策，实际上都是她做出的判断吗？”丁愿翔颤抖着问道。
    “现在就认定她是罪魁祸首，结论有点早了。”李默然一边检查着精灵少女的状态，一边观察着这台人工智能的核心电路。
    虽然这台人工智能看上去非常超自然和科幻，但是它的组成部分似乎和计算机是一样的。
    核心周围的光缆和数据线应该是它的“i\/o”，也就是输入输出设备，帝国的高层通过这些设备将海量的数据信息输入到核心，而核心也通过这些设备将判断出来的决策方案发送到外界。
    在精灵少女周围的保护液之下，李默然发现了密密麻麻的晶体，正非常有规律地排列在一起。这些晶体看上去并不像是现代的电子设备，反而像是魔法世界的那种水晶。
    李默然从自己的机体上拉出了一根数据采集线，放到了这些晶体上，庞大的数据立刻冲进了他的脑海，他赶紧切换了数据线。幸好他的造物主意识和狐狸的机械体意识是分开的，不然刚才这一下他就直接因为数据量过大而宕机了。
    看来这些晶体就是这台设备的“储存器”了。
    随后在丁愿翔和董事长震惊的目光中，李默然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精灵少女所在的液体中。
    很快，李默然就将头伸了回来，并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两步。
    他得出了结论：“这个身份不明的少女，是这台人工智能的‘运算器’，她负责提供算力，而决策是由外层的‘控制器’调度特定的智能模型进行推演的……”
    在李默然进入到保护液当中时，大量的投影画面出现在了他的机械视网膜上，这些画面单独看其中一个的话，都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判断”，比如会出现两个数字进行比大小、按照提示要求从一堆图片当中选择正确的形状。但因为数量非常庞大，即使是以tfox-7的处理速度都判断不过来。
    而这位躺在保护液当中少女近一千年来做的事情就是这个，不断地处理着海量的“逻辑判断”，这些判断本身和决策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这位少女作为“运算单元”给整个模型推算决策提供了算力。
    “这整个人工智能系统都是不带有感情的，它会按照帝国利益最大化的目标来制定出决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绝对‘大公无私’的，做出的决策也都是目前看来最优秀的……”李默然叹了口气。
    “我就说了，你们这样做是在白费力气。战争就是现在的帝国所最需要的，能够让帝国最轻松摆脱现在经济危机的办法。”董事长无奈地说，“不过是需要死掉一些劣种国的人罢了。”
    “这可不一定。”李默然摇头说道。
    “从现在看来，这个人工智能虽然拥有很强的算力，每次做出的选择都是符合‘目前最优’的情况的，但是它考虑这个‘最优’的时间尺度是多久呢？可能是一年两年，可能是几十年……这样选出的‘最优’一定是对这个世界来说最好的吗？”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还要放着更好的决策不去做，而去选择一些亏本的计划吗？”董事长皱着眉头说道，“你就算没有做过生意，也不至于这么愚蠢吧？”
    李默然缓缓说道。
    “你听说过‘贪心算法’吗？”
    “这种‘贪心’策略的特点就是每次遇到一个新情况的时候，都从当前的角度出发，选择目前看来最好的选项。”李默然继续解释道，“就比如你在玩游戏的时候，每个关卡结束后都会爆出宝箱，你需要从大量的道具当中选择一个，而使用‘贪心’策略的玩家会始终选择目前自己最需要，或者所目前看来收益最大的道具。”
    “在有些时候，这样的策略的确是可以得到不错的结果，但它并不是能适合一切情况。”
    “一个简单的例子，比如在前面的关卡中会有一个非常没用的道具，它在前几关几乎不能给玩家带来任何收益，然而如果玩家没有这个道具，就会导致后期的关卡过不去……”
    “这个时候，‘贪心’策略就失效了，因为每次都选择局部最优解，并不能在最后得到全局最优解！”
    丁愿翔似乎明白了李默然的意思：“你是说，这个人工智能的策略其实是不完美的，战争在几年内或者几十年内对于帝国来说是收益最大的选项，但如果放到更长远的尺度……”
    李默然点了点头：“这也和‘囚徒困境’很像，参与博弈的人每个人都贪心地去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的话，反而会导致整体结果都变差，形成‘双输’的局面。”
    李默然看了一眼核心：“或许有什么办法可以修改这个人工智能的策略……让它的策略更加合理。”
    但有一个问题摆在了李默然的面前，他应该怎么去修改这个人工智能的策略逻辑？这终究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它没有人类的感情，也不知道‘灵活变通’，只会按照预定的算法规则绝对理性地运行。
    将‘贪心策略’改为以一万年之后的结果为目标的‘深度优先搜索’？还是修改成动态规划算法，让这台算力接近无穷无尽的计算机去寻找那个全局最优解？
    但无论李默然如何设置，冰冷的机器始终是冰冷的机器，即使是采用“动态规划”之类的算法，他也必须给对方提供价值函数或者目标，也就是告诉这台人工智能它要追求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他要去求什么的‘最大值’。
    可这样的方法始终都会有漏洞的，就像新王给这台机器设置的目标是“帝国利益最大化”一样，在漫长的岁月中，指不定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科幻电影，里面人类给人工智能设定的目标是“让地球更美好”，结果人工智能推算出来得到的策略是把人类全部干掉地球就美好了。甚至有公司会给人工智能设置“制造更多的马桶搋子”这样的生产目标，但人工智能执行到后面为了追求生产的最大化，就开始发动战争，侵略整个星系，然后用掠夺来的资源全部造马桶搋子。
    听上去很离谱，但对于死板的机器就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即使李默然拼尽全力像一个律师一样把条款编得看上去滴水不漏，最后也会出问题出bug。
    庞大而复杂的机械系统，随着熵增，完全不出bug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新王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
    就在李默然苦思冥想之际，几个关键信息在他的脑海中交融，让他联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死板的规则、灵活维持公平……
    “这不是……和天道的情况一样吗……”李默然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