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了药馆就有一大堆事要忙。
这几天他们不在,医馆没有病人,李夫人卖出去一些诸如:跌打损伤膏,伤寒骨痛贴等寻常的药。
账房把去县关设摊的钱统了一下,冬姐的小金库正好能补上空缺。
豆儿一回来,拿着翡翠池水按泽漆的方子配药去了,马上就能给云儿用上。
义有接着研究接骨技巧,拿小木人练手,医馆里哪都能听见嘎巴嘎巴的响。
泽漆开始研究血术,先拿补血药方试试,起码李凫现下就能用上。
李凫则是开开心心与家人团聚,在雪凌山上遭遇雪崩还差点丧命,她不敢对爹娘说,怕他们心疼,更怕以后再想去就难了。
他们回来后第一时间,李先生就拿出了老家送过来的土特产还有一坛女儿红过来找泽漆。
“泽漆医师,这女儿红,是凫儿满月时酿的,一共有十坛,本该在她大婚之日开启,现特取一坛出来,加上家中备好的一些薄礼,用来答谢医馆和各位医师的救命之恩。”
李先生十分感激医馆,他作为一家之主,在受人欺辱时无法为妻儿撑腰,深感自责和羞愧,还好有了医馆的帮助,云儿才不会丧命。
医馆的大伙都很不好意思,但是在李先生的强烈意愿下,大伙就兴高采烈地准备办个宴席。
李凫对家人刻意隐瞒了伤情,为避免暴露,跟着泽漆出门采买去了。
小飞在街上乐颠颠地踱步,时不时有小孩悄悄拿着糖葫芦喂它。
峻州关外门,很多没有凭证、无法进入的摊贩,都会就地卸货,把东西贱卖掉就回头。
很多好奇心重的,或是贪便宜想捡漏的人都会赶早过来逛,人越来越多,这里也慢慢变成了一个热闹非凡的集市。
泽漆和李凫围在了一个壮硕摊贩面前,想把他那网从东边涠海运过来的大螃蟹全都买下来。
摊主身穿小灰褂,头发剃到只剩一束顶发,脑门上捆了一条止汗巾,拿了把大蒲扇,凑到出价的人身边,用蒲扇挡住两人的手,两人也不对视,只左右戒备,然后摊主点点头,继续跟下一位对价。
摊主周围包围了一圈饭店伙计,人人都面色凝重,对身边人多有提防,泽漆在最右边,最后一个等着出价。
这样喊价,避免了买家串通低价把货要走,甚至还有可能大赚一笔,而且都是一口价,买定离手,效率很高,因此这边很多贩子都用这种方式做生意。
神秘的交易仪式也传染了围观的人群,大家都觉得这样要价甚是有意思。
“这一筐,少说,这个数。”
“怎么也得这个数了!”两个路人也把手握在一起挡住,轻声打趣。
毕竟是从东边运过来的海鲜,一年也见不到几次,摊边现在都围满了人,全是好奇看热闹的。
李凫虽紧贴在泽漆身后,但是面前的人还是太高了,泽漆喊完价后她都没看清过程,那网螃蟹就被店家抬上了马车。
“诶?诶?是怎么弄的?是我们买下来了吗?喊了多少?”
李凫好奇又激动,拽着泽漆的袖子蹦蹦哒哒的,瞪着眼睛等泽漆跟她解释。
泽漆看着摊主把螃蟹放好后,检查了一下,两人就上车继续前行。
“快说快说,刚刚你们怎么聊的,怎么一到我们螃蟹就搬上来了?”她快好奇死了。
泽漆觉得她这样很是有趣,刻意保持了神秘逗她。
“我说了一个老板无法拒绝的数。”他抿嘴憋笑。
见李凫听不懂干着急,就把她的手抓起来,藏进袖子里,一阵动作后,她把手拿出来,手里是一颗糖球。
李凫把糖一口吃掉,冷冷问他:“那摊主只要了一颗糖球就送你螃蟹了?”
泽漆闷笑了一声,跟她说:“我给了他一张治疗痛风的方子,告诉他治不好来医馆找我。”
糖球被李凫赶到左脸,她惊讶道:“这样也行啊?”
泽漆微微一笑:“那张方子值万两白银。”
李凫定住:“那我们不是亏了?”
泽漆抬手戳了戳她脸上的糖球,乐道:“银子还会有的。”
李凫抿嘴跃跃欲试道:“那一会我能喊价试试吗!”
泽漆见她兴致勃勃,也没阻拦,只默默紧随着她,防止不小心碰到伤口。
她走到一个卖大白菜的摊前,摊主是一对夫妇,两人一个收钱,一个装运,见他俩走过来,热情招呼道:“白菜便宜卖了,姑娘公子看看,十钱一筐。”
李凫都准备好狠狠杀价了,听摊主说十钱一筐时,顿了顿,连忙回头对泽漆耳语:“这菜比我想的还便宜,怎么办?”
泽漆感觉耳边热气腾腾,见他们还剩4、5筐白菜,转头对她说了句话。
李凫展眉,对摊主说:“三十五钱我全拿走。”
摊主听她这么说,皱了皱眉:“姑娘,您拿我打趣呢吧?这车白菜可是贡品级别的,我们丢了文书进不去才便宜卖的。”
李凫听她有些生气,心里也有些心虚,会不会说太狠了...
“四十钱。”
“成交!”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感觉自己占了便宜又吃了亏。
电光火石之间,摊主就已经把白菜搬进车里了。
“好玩吗?”泽漆赶着小飞,看着眼前的路。
李凫盯着他的侧脸,不好意思地低头:“好玩。”
她高兴完又回头看了看,可是那么多白菜得吃到什么时候了?
...
医馆众人看到那么多白菜也是这么想的。
账房站在柜台后,两只手定在空中,脖子疯狂往外伸:“我看看你们都花钱买了些什么东西回来?”
众人侧开一条视野给他看,他惊得连忙跑出来:“哪个庙要来我们这看病?”
等义有搬下最后一筐白菜,露出一网大螃蟹时,大伙兴奋地跳跃起来,一窝蜂地凑上来看。
“哇!!!这个好大一只!”
“太好了,这个真是硬菜!”
“我从来没吃过螃蟹!”
“冬姐你看它在吐沫子!”
众人接连把鱼、虾、蔬果都搬进去后,义有和李夫人开始做饭。
豆儿和忍冬打下手帮忙,李凫悄悄把泽漆喊了过去。
“泽漆医师,我这伤口是不是应该避开发物啊?”她小心翼翼的同时,渴望得到否定的回复。
泽漆点点头:“嗯,是,书上看到的?”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云儿...闲着没事跟豆儿要了几本医书,我看了点。”
诶呀,好遗憾今天怕是不能吃螃蟹了。
泽漆定定地看了看她,姑娘有点难过了,“在别的地方不能吃,在我这里可以。”
李凫抬起头,似是求证又是惊喜:“当真?”
泽漆忍不住笑了:“想吃多少吃多少。”
她高兴得直拍手,一撩帘子,进厨房帮忙去了。
...
入夜,大家在医馆院子中间拼了长长一桌宴席,各色鲜美佳肴缓缓上桌,义有围着围裙,招呼大家:“这是最后一个菜了,快坐下,我去拿酒来!”
大家相互客气了一下,都端坐下来,云儿被李先生背出来,靠着豆儿坐下。
义有把女儿红分成两壶放在桌子两头,李先生连忙拿起一壶,给泽漆和豆儿倒酒,两人站起来拦了一下,也拗不过他坚持。
“诸位!”李先生举杯,“我们李家,幸得医馆相助,才不至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李夫人听丈夫这么说,拉起李凫站起来对大伙举杯。
“今日还能与大家一同饮酒摆宴,不是因为上天的保佑,而是有了各位的相助,在这里我携全家,敬医馆的各位一杯,以表感激。”
说完一饮而尽,夫人和孩子们也跟着喝完了一杯。
众人也全部站起来,举杯饮尽。
正要坐下时,一公子抱了两坛酒走了进来:“医师怎么请客吃饭不叫我?”
“户羽快来!”李凫一见到她打扮成这样就高兴。
泽漆不说话,看着她跑过去挽起思户羽的手,拉到她和李夫人中间坐下,对李先生说:“爹爹,我们可不能把户羽忘了!”
他便默默给李凫夹菜,剥螃蟹。
李先生笑眯眯给思户羽倒酒,她双手扶杯,美滋滋地:“以前我总盼着未来娶凫儿的时候来给师父敬酒,今日难得有师父给我倒酒,我便刚好敬您一杯吧。”说完一饮而尽。
泽漆剥螃蟹的手顿了一下。
众人美美地开始吃喝划拳。
“女儿红?”思户羽眼睛亮了起来。
李先生斜觑她,神情复杂道:“你小子是怕穿女子服饰来,师父就不灌你酒了吧?”
思户羽把杯子举过头顶,蹭到师父面前:“这可是女儿红啊,请师父赐酒!”
李先生给她满上,乐道:“你小子喝了浪费,最后一杯。”
思户羽砸吧嘴,撒娇道:“师父心疼心疼羽儿,我抱了两坛子酒跟师父换女儿红,还怕不够喝吗?”
李先生不接话,只攥了攥拳头,思户羽会意,两人直接开始划拳拼酒,像一对亲生父子...父女。
泽漆默默给李凫剥完螃蟹,开始给她挑炖鱼的刺。
这个傻姑娘把脸吃得鼓鼓的,盯着思户羽和爹划拳,时不时还跟着喝一杯。
泽漆正要给她夹菜,低头发现原本喝尽的酒又续上了一杯。
刚刚味道都没尝出来就喝完了,现在这杯可以细细品尝。
确实是好酒,若是再沉一两年,抱上温泉慢慢喝才叫美呢。
李凫见他喝完,把藏在桌底的小酒壶悄悄拿出来,又给他倒上。
他笑道:“凫儿是小老鼠吗?偷酒喝。”
李凫用手指抵住他的嘴唇,小声地说:“这酒还有九坛,今天你要是喝不够,那九坛都给你喝。”
不知是酒精还是心情的缘故,她脸上绯红一片,眯着眼睛咧嘴笑。
“姑娘是邀我参加你的喜宴吗?”泽漆本想逗她。
“好啊,你和户羽谁做正房?”她竟还接了。
泽漆觉得很有意思,细细观察她的醉态:“你觉得呢?”
她认真思索了一下,给出了答案:“你...吧?”
泽漆手指摩擦着酒杯,眼中含着浓浓笑意。
“为何?”
“大相公还是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