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雩宜面上蕴藏着压抑的平静，她脚步平稳地离开公司，果不其然，不远处停着一辆她曾经很熟悉，但已经半年没见的黑色车辆。
    她知道靳酲正坐在里面看着她。
    都这个时候了，他也真有意思，竟然还会帮她考虑万一被拍的影响，偏偏就是这种无懈可击的周到和关切，让她无路可逃。
    她上前拉开车门，直接坐进去，也不看他，“去哪儿谈？”
    “回你公寓吧。”他回了一句。
    张总助会意，车辆向碧雅园驶去。
    停稳后，她拉开车门，率先往电梯口走，靳酲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开关响了两次，她转身，目光带了凌厉：“我没想到，上次我说得那么明白，你还会出现。”
    “我也没想到，原来我的底线可以低到这种程度，你那么不留情面，我还是要喜欢你。”他看着她。
    这几句话像是接二连三的惊雷，一个又一个精准击在她心上，带起一阵连绵的酥麻感。
    “我以为你的自尊心不会再让你出现在我面前，却不曾想你这么无赖。”她手指紧紧揪着裙侧。
    姜雩宜忽然转身，不再看他：“你走吧，就算是事业有成的人，也应当遵守分手后互不打扰的潜规则。”
    “如果你能看着我的眼睛，再把那些话一字一句重新说一遍，我就如你所愿，可是雩宜，你能做到吗？”
    他上前几步，长手伸展，轻易就将人纳入怀中，低沉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雩宜，你明明也喜欢我，不要骗自己好吗？”
    “谁说的？我根本就不会爱一个人，我讨厌感情讨厌牵挂讨厌爱，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身怒瞪着他。
    “你干嘛还要来找我，你不知道感情里纠缠不断的前男友最讨人厌吗！我都要跟别人联姻了，之前是我一直在玩你，玩你你懂吗！”
    压抑的情绪忽然就爆发开来，曾经的理智彻底消失，害怕失控的本能让她被情绪控制着，不管不顾地说出这些话，可眼睛却仿佛跟大脑失联一般，凝结出一朵又一朵透明的云。
    “那就玩一辈子。”他不顾她的推拒，紧紧把她抱住，“姜雩宜，玩我一辈子，我们结婚。”
    “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懂不懂分手的意思，我就是个骗子你懂吗！都说了不要再见面，为什么又要出现，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明明只要一段时间，我就可以，一定可以忘掉你……”
    她声音哽咽，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
    “你们家不是要联姻吗？既然如此，跟我联姻不是更有好处？你家那边我去说，我会让他们同意的。”
    他不在乎落在背部的疼痛，只轻抚着她的脊背，话语中没有任何被指责的怨怼。
    姜雩宜打在他背上的动作停下来，“你查我？行，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跟我绑在一起？你应当知道，姜家从来没有要往北方发展的计划，你要他们把你作为我的联姻对象，你明白得让出多少利益吗？
    你现在取得的东西难道不是你努力付出得来的吗？为什么要把这些成就让渡给姜家，你知不知道这根本就不值得，而且他们也不会因此而感恩你。”
    姜家是没有往北方发展的打算，但不代表他们会把送上门的利益拒之门外。
    她完全不理解，就为了不跟她分开，他居然能跟冤大头似的付出这么多，他的经济学老师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为婚姻无私让利的学生？
    说到后面，她音量慢慢弱下去，最终轻声道：“靳酲，你别喜欢我。”
    声音缥缈，不知道是仅仅针对他，还是也针对她自己。
    “可是怎么办，我做不到。”
    靳酲放松了环在她腰上的力度，两人之间的距离微微拉开，他抬手，拂去她面上流淌着的云雾，“我做不到，看见你哭，我心脏一抽一抽的疼，雩宜，你对你粉丝那么好，我也是你粉丝，能不能对我也好一点？”
    “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永远跟你在一起，你说把我付出过的一些事业利益让渡给姜家不值得，好，那就给你，我知道，你害怕感情变质，不信任感情，可感情本身是没错的，有问题的明明是人。”
    他温柔地托起她的脸庞，“而我现在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你不信任感情，没问题，我有一生的时间可以向你证明我的真心，在这之前，我们就用你惯常的理性思维来思考，利益就是其中最实在的因素之一。”
    “我目前是靳氏集团和御宇科技的执行总裁，靳氏是家族事业，并非只属于我，所以不能随我心意地支配。
    但御宇科技是我一手创立发展起来的公司，我把拥有的股份全部给你，以后我给你打工。如果感情让你犹豫、让你怀疑，至少，我愿意先用利益证明，不管结果如何，跟我在一起你不会有任何损失。”
    他的语气显得轻描淡写，似乎对他而言，一下子就把亲手打拼出来的事业交给她顺理成章，可他的神态又是极专注的，不教人有一点怀疑。
    姜雩宜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他的工作情况，在b市工作这么久，她当然听说过赫赫有名的靳氏和御宇，但在此之前，她确实没有把他和二者直接联系起来，或者说，她总是下意识故意去避开这些跟他有关的“巧合”信息，不探听也不关注。
    她想到那些偶尔从只言片语中了解的靳氏和御宇情况，心中惊讶更甚，盯着他，呐呐道：“你真的疯了。”
    “或许吧。”
    他笑了笑，紧接着，一个深蓝色方形礼盒在她眼前打开，一对设计简约又巧致的对戒立在她眼前。
    “其实，它们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打造完毕。”他后退半步，单膝点地，抬头望着她：“现在，赋予它们使用权，好吗？”
    姜雩宜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渍，不发一言地盯着他看，似乎想要竭力从他脸上找出能让自己名正言顺拒绝他的破绽。
    可眼前这对眼睛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仿佛宇宙中神秘深邃的流光漩涡，那些被她强制压下的情愫乍然冲破所有的束缚，毅然决然地向着眼前这片包容温柔的宇宙奔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然间，她好像听见一声叹息，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从自己身上消失了，叹息是它最后挣扎无果的一道哀鸣。
    眼里的云越聚越浓，直至冲破束缚，大片大片飘落下来。
    她松开紧紧揪着小片布料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指尖透过裙身，在手心上留下几个红色的月牙。
    她闭了闭眼，终于做出某种重大的决定，在她一次次后退之下，他还愿意不顾一切地拥抱她，那么，最后的步骤应该由她完成。
    姜雩宜抬手，直接把那一只更娇小的、跳跃着银光的戒指套入左手无名指，严丝合缝，带着爱与禁锢的双重力量，这一次，她主动选择了接受。
    不再有任何后悔的退路。
    “我不需要你的公司，承担联姻是我对家族的责任，既然我无法履行，那么代价自然也由我自己交付。”
    她紧绷着的神情松快了一些，哪怕声音还带着哭后的沙哑，语调却微扬：“怎么，难道你觉得我自己没办法支付起这份赔偿金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从理性角度向你证明我的诚意。”
    靳酲自然而然地将另一枚戒指戴上。
    “无所谓了，就算有利益作为担保，一旦结果失败，这些利益也没什么安抚情绪的价值。我从来没玩过这么大的赌博游戏，一生只有一次的话，就赌到极致吧。”
    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无奈意味。
    “我会让你一直赢下去的。”
    他再度把人抱进怀里，抚着她柔软的发，“雩宜，真好，我现在特别高兴。明天我们一早就去民政局吧。”
    “毕竟，我好不容易得偿所愿，自然迫不及待要将结局彻底落定。”他紧紧搂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