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少女眼睛红肿,蓄着盈盈泪光,鼻头也因呼吸困难而通*红,妆容被泪水晕染,整个人看起来既狼狈又可怜。
看到是他,时倾撇开头,浓翘的睫毛随着垂下来,挡住了所有情绪。
苏阑卿嗤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他蓦地弯下腰,扼住时倾的下巴。
“沈知倾,你好好看清楚了,这里是苏家,而你,是我苏阑卿的人。”
下巴突然被他捏住,她的表情中略过一丝痛苦,“我就是我,不属于任何人。”
即使面容狼狈,她的眼神中依旧带着倔强,叫人忍不住想摧毁。
苏阑卿舔了舔后牙龈,嘴角半勾,“可惜事实就如此。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沈知倾是我的妻子,一辈子都是。”
知道跟他多说无用,时倾干脆直接闭了眼。
看着她蹙眉的样子,苏阑卿心中的恶意渐长,他语调轻慢上扬,“你不会还在等那个人吧?薛昭?我说的没错吧。”
眼前人的睫毛蓦地颤动一下,可是那双眼睛依旧在拒绝着他,苏阑卿不紧不慢地道:
“他已经死了,既然你不能陪他去死,现在又做出拒绝我的样子给谁看呢?你说你一个世家小姐,偏生要爱上一个低贱的下人,你图什么呢?嗯?”
最后一下,他手下突然狠狠用力,时倾下巴生疼,唰地睁开眼睛,“你既然不喜欢我,又何必要这样?”
苏阑卿终于松手,慢悠悠地擦拭自己的手指,“我是不喜欢你。但你曾经是我的未婚妻,如今是我的妻子,任何人都不可以窥觑玷污。否则,我必定要他付出代价。”
放完狠话,他也不管时倾,直接往外走。临了,还回头温柔一笑:“我会让你完完全全属于我。”
他一走,秋月立刻走了进来,看到时倾下巴鲜红的指印,立刻哽咽,“小姐,姑爷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时倾眉间似蹙非蹙,眼底戚戚然,“我没事。”
话是这样说着,她却捂着心口,嘴角的笑容都变得极其苦涩。
秋月心疼得不得了,赶紧将随身携带的药给她服下,又替她卸掉一头的金珠凤钗、换身衣服。
忙碌一番,时倾躺下,她看着泪眼蒙蒙的秋月,温声细语:“秋月,辛苦你了。”
秋月坐在她身侧,掖了掖被子,“小姐,秋月不苦。”
她转身抹了抹眼泪,吸着鼻子,“就当是为了夫人公子,小姐也一定要好起来。”
时倾合上眸子,侧过脸去,“秋月,你先去休息吧。”
她看似极为难过,整个人就像秋日的残荷,枯萎地立在风中,也许哪一天就被风吹倒了。秋月不忍再看,犹豫片刻,还是退了下去。
今晚虽是洞房花烛夜,但苏阑卿并没在这歇息。
第二日之后,时倾的病就反反复复,苏父苏母知道后刚开始还来看过几日,听到大夫说病气可能会传染后,便只吩咐下人照料着。
苏阑卿若是在家,倒是每日都会来。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文尔雅,体贴温柔地关心照顾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叫她磕着碰着。
就连秋月都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只觉得姑爷新婚时是和小姐闹了矛盾,一时之气。
于是,秋月偶尔也会劝导时倾,叫她放下心结,好好养病。
沈家知道后,也来看望劝导过。时倾每次都是缄默不语,面上温柔乖巧,病情却越发严重。
府中的药是一碗接着一碗送入房中,情况丝毫不见起色。
这样过了十几日,京城阴郁寒冷的天终于换上湛蓝晴空。
秋月推开窗,只见院外露花倒影,金柳飘风,鸟雀欢鸣,一片春和景明。
“小姐,今日天气真暖和。”秋月兴奋地回过头来,“我陪你到外面散散心吧。”
时倾单手倚在床上,面色竟比往常红润了许多。她透过窗外望见那一方春景,柳眉略微弯下,下了床来。
“不必,就在这看好了。”
她随意地披上一件衣服,轻盈地走到窗前,望见这番景致,一双秋眸逐渐染上几丝眷恋回忆。
“还好去年我们看了晋云寺的桃花。”她声音极轻,散在风中一瞬便消了踪迹。
秋月听得并不真切,只捉到了“桃花”两个字,便雀跃道:“等小姐身体好了,府上的花也该开了,到时候,秋月再陪小姐一道去赏花。”
时倾淡笑不语。
她身形单薄,宛若垂柳,遥遥看去,整个人都被框在规整的窗子里面。
可她的面容神情却无比平静,像无形无迹的春风,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却没人能够捉摸。
因为谁都不知道,它究竟会停在何处落在何方,它是喜欢这朵芍药还是那片金柳,它是爱京城的繁华街巷还是更眷恋西北的苍雪大漠。
风,轻柔而缠绵地绕着少女的指尖、青丝,带走她所有的哀愁与思念、牵挂与情意,送给了另一位远道而来的男子。
这日,西北军风光回京。百姓们携儿唤女,纷纷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欢迎,一时间,街道人头攒动,热闹喧天。
官兵将人群拦在街道两侧,为归来的将士开路。人们齐刷刷地朝城门方向探头望去。很快,噔噔噔的马蹄声传了过来,闯入眼帘的先是高高扬起的旗幡,上头映着恢宏鲜明的“宸”字,随着风摇曳层层波浪。
紧接着,是一个个披戴铠甲的将军,身骑骏马,潇洒大气地走来。后面便是两排整整齐齐的士兵,皆手持红樱长矛,气势威然。
走在最前面的是赵侃,往后一点便是薛昭。他端坐马上,身躯笔直坚挺,眉梢舒展,嘴角带笑,正是春风得意时。
他灼灼双眸盯着下方的人群,试图寻找日思夜想的那个少女。
然而不知是人群过于拥挤还是那人本就不在,一直未能瞧见。远远的,他似乎听得空中传来几声悲呛,以及哀沉的唢呐声。
他侧头问,“这是出了什么事?为何会有唢呐的声音?”
“真是晦气。”在前面迎接他们的官员低声骂了一句,对薛昭解释,“那是苏家少夫人病逝了,眼下正在吊唁呢。”
闻言,薛昭满不在乎地收回心思,一心期待与时倾的重逢。
很快,官员引着他们来到大殿。
此时,文武百官皆立于朝廷之中,高高宝座上,是天家威严的皇帝。
“臣赵侃,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岁万岁岁!”
一旁的赵侃扯了扯薛昭的衣服,薛昭回过神来,立马跪下,声音响亮有力,“末将薛昭,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话一出,站在官员前端的丞相一脸惊愕,他侧低过头,觑了一眼跪在殿中的人。
皇帝抬了抬手,“爱卿平身。”
赵侃起身,先是上报了西北战事。经此几战,胡人铁骑被破,他们的首领也被打得抱头逃窜,全都吓得夹着尾巴缩回草原去了。话里话外,都提及是薛昭的计策功劳。
胡人骚扰边疆多年,大宸早就不满他很久了。
果然,皇帝听完大悦,先是对有功劳的将士封赏一番。最后,看向中间的人。
“薛将军真是年少有为,战功赫赫啊。”
这薛将军一出,就表明了对他的奖赏。
薛昭恭敬地跪在地上,“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哦?薛将军所求何事?”
“末将愿用所有战功求娶沈家二小姐,求皇上成全。”
大殿内所有人都一脸八卦的看着他。
皇帝也明显愣了一瞬,语气多了几分趣味,“不知薛将军求娶的是哪个沈家的二小姐?”
薛昭半抬眸,掷地有声:“回皇上,末将所求正是丞相之女,沈家二小姐沈知倾。”
一时之间,文武百官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