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庄太医进来,再也不想理他,气冲冲的走到外面,面前碍眼的石凳被一掌拍碎,伤口裂开染红白衣,指尖沾上血迹,举在眼前看了又看,心中一片苦涩。
气极反笑逐渐变得癫狂,屋里的人能很清晰的听见声音,便也以为能吸引到一些注意力了。
但此时的苏戈正追着问东问西,庄太医确定他从始至终都是在问同一个人,也只会感叹可能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竟有些共情外面的伊风白,那些死士的拼命劲,身陷其中的人没有毫发无伤的,只是他是最严重的而已。
再三嘱咐他要好好养伤,再不能让伤口裂开了,宋悦大抵是知道再怎么着急也无用,便也乖乖听话,平静下来才感受到那些伤口传来的感觉是如此清晰,很痛。
复盘的时间也没有太久,可能受伤的人就是容易犯困,可实在放心不下宋悦,拜托了一人又一人去陪着她,或许这样也能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等到禾汝回来就好了。
或许是这边动静太大了,大部队也只得提前回京。
莫十三的死,对好事将近的禾汝来说算不上好事,因为在乎宋悦的情绪,便也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便请了刚好云游到附近的和伽法师,超度亡魂,也是寻到了些慰藉。
和伽法师是位德高望重的和尚,预言很准,是很多人重金都求不到一卦的存在,这些出家人似乎都强调一个缘分。
宋悦早灵堂前守了两日,这些事情都是薄丘带着宋卯柏在张罗,调皮捣蛋的少年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很快的成长起来。
但当见到和伽法师的时候宋悦还是止不住震惊,脑海里搜寻出有关他的一切记忆。
还未从回忆中走出,和伽便先他一步开口;“阿弥陀佛,施主好久不见。”
是了,怎么看都有些眼熟的人原来是早就认识:“你是……”
宋悦早已记不清他之前的名字,但他能明白宋悦的意思,点点头唤出身后的人。
“三哥!”
比宋悦快一步冲到和伽身后佛子面前的人是宋卯柏,他们这些年是有见过的,不像宋悦对这位三哥的记忆是很模糊,又不主动找他,便显得生疏很多。
“阿弥陀佛,好久不见小柏。”
好像硬撑的孩子终于找到依靠,宋卯柏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诉说着自己憋了两天的情绪。
宋卯愉也大概了解了事情全貌,但到底是出家人,对这些事情也不好过多插手,只惯例安慰宋悦几句。
不然还能做什么呢?
超度诵经的时候更加真诚用心了而已。
天天看着宋悦没精打采的样子,等到灵堂里没人的时候也会陪她一起跪着说会话。
但这场丧礼到底持续不了多久,宋悦不想因为自己,让禾汝的婚姻留下遗憾。
不顾别人反对,将莫十三火化,她不想把他留在异国他乡。
终于迎来了众人期盼已久的封后大典。
全程没有半点纰漏,这是秦云岂准备了好久的事,任何可能存在的变数都被扼杀在摇篮,包括苏戈。
到底是自己一生中的大事,一天中的主角,便没有多少心思去关注别人了,因为流程远比自己想象中的繁琐,京城大街小巷一片喜庆,早在几天前就没了别的心思。
经过了前些天不算劳累的告祭和册立礼,禾汝已经摸索到一些摸鱼规律。
一大清早便被从床上捞起,饶是早已习惯古人的作息,却还是耐不住太早了。
好像一个没有思想的工具人,被他们摆弄,头一点一点的,等到什么时候头被固定了,就该睁眼了。
还是开脸,很痛,就是把脸上的汗毛用细线交叉着绞下,就像贴了一块透明胶强行拔腿毛的痛苦,可脸上的皮肤可比腿上要细嫩娇弱许多。
不过还好是重复动作,没有第一次绞面的时候痛了,于是更加好睡了。
时间管理轮不到禾汝及家人操心,浑浑噩噩间便钦天监到了所算的吉时。
女官高唱,升凤舆,直到出门前一刻才惊觉自己是真的快要出嫁了,原本波澜不惊的心也跟着起伏,看着院中站着的长辈兄弟姐妹,惆怅才上心头。
一一拜别,转身后便再不可回头,院子里的所有人呼啦啦跟着出门,目睹她上了凤舆。
禾汝见过大场面却还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凤凰形状的凤舆加上流光溢彩的金纱,斑斓的羽毛栩栩如生,竟真觉得柔软仔细一看才发现全是木制。
车尾拖着长长的尾羽,会在轮子滚动间上下起伏,其中五百八十三块薄木和数以千计的榫卯如同关节般让其变得轻盈灵动,比之薄如蝉翼随风飘扬的金纱也毫不觉得僵硬。
车头除巨大的凤头外,四周还围绕着不同形态、不同种类的飞禽,寓意着百鸟朝凤,每只大放光彩的鸟儿单拎出来都极具观赏价值和收藏价值,可在百鸟之王面前却也觉得少了些韵味、霸气。
凤凰身体虽大却不是简单涂鸦染色,每一片羽毛都能瞧见细纹,加上色彩的晕染,在阳光下更显浮光跃金。
到了车里,也毫不单调,肉眼可见的地方都刻有花鸟祥云,大红的坐垫与凤凰红色羽毛相呼应,从远处看,就连坐入其中的人都成了这凤凰的一部分,这凤舆才算是真正完美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在此时让禾汝察觉,人的成长往往是指思想的成熟与转变。
彷徨、迷茫何尝没有,可只要是那人,她便愿意试上一试,既下定决心就驱散彷徨、迷茫,找到方向,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离开家门、父兄跪别,不用回头也知后面跪了一片。
她的位置比那些骑于高头大马的人还要高些,周围风景在自己走过之前一览无余,却是不能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更是不能回头看。
世界奇幻精彩,所过之处皆是盛景,却不足以让人回头,过去固然美好,未来更值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