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归来了?”洛妍望见他身影,面上绽放笑靥:“速来,我特地为你烹制了灵蹄汤,颇为滋养。”
在他未归之时,她已尝了一口,滋味确是上佳。
“嗯。”谢澜缓步而至,席地而坐,“多谢。”
“哎,与我还这般客气。”她笑语嫣然,稍顿片刻复又言:“此后勿再食灵烟,损身不利修行。”
她心中清晰记得,谢澜年少时便因过度吞云吐雾,致肺部受损。
此人自律缺失,一旦学会灵烟之术,凡心绪不宁、烦躁之时皆以此为寄托,无事亦抽一缕,肺腑如何能康?
谢澜闻言,默然不语。
半晌,方低沉一应:“好。”
稍隔数息,又添一句:“遵命。”
“食此菜肴,无辛不辣。”洛妍为他碗中夹菜,絮絮而言:“有何烦忧尽可言于我,勿使心事郁结,愁绪宜倾吐,否则长此以往,念及旧事,心境难免受其影响。”
他静默进食,任由她叨念不止。
“我可做你的情绪收纳所。”
其手一顿,自供灵食之举忽止,抬首注视于她。
少女端坐对立,玉颜透亮,笑意甜美,双眸如水,光芒闪烁,似夏夜星空之星辰:“你所有不悦,皆可投我心湖,我愿全盘接纳,可好?”
此言似箭,直击心扉。
谢澜手微颤,眼眶莫名湿润。
首次有人向他言及此语。
谢澜心绪复杂难平。
“啾宝……”他忽而呼唤。
今日乃第二次唤她“啾宝”,洛妍午后偶然于他法器中窥见此昵称,未料他竟会亲口唤出。
彼时医院之内,顾行书在侧,她并未深究,旋即忘却。
此刻顾行书不在,她闻之清晰。
洛妍心弦微颤,柔软而跃动不已。
“何事?”她随口问之,以梳理鬓发掩饰内心波澜。
谢澜目光锁其颜,提出一个看似心中已有答案,却又似乎无所适从的问题:“为何忽如此待我?”
她愣怔,似未曾预料他会如此提问,渐而沉默。
谢澜不顾,自续言:“我之私心颇重。”
“人若待我以善,我便欲此人独对我好,不容他人共享。若她人待之与我无异,我便思量,于她而言,我是否与众并无不同。”
洛妍睫毛轻颤,未语。
谢澜续言:“我时而厌烦祁峰诸人。你常对他们和善,我便觉在你眼中,我与他们无异。”
言至此,他略作停顿:“虽事实如此,彼此间并无特殊,但吾私心甚重。”
他目不转睛,望向洛妍,期盼从她神情中觅得答案:“我私欲于此成为独特存在,与祁峰他们截然不同。”
有时她给予他之感,恰如他是她世界中独一无二之存在,非祁峰、左舒雨、秦落所能比拟,如她所言,愿为他承受一切苦楚。
谢澜知晓此感或因初闻此类言语,然大抵而言,洛妍予他之感便是如此。
但偶尔,他又觉得自身与祁峰等人无异,于她生命中,皆是此阶段之匆匆过客。
日后漫长,他们不可能永远如此,或许,行至某处便将各奔东西。
此言既出,氛围瞬间陷入尴尬。
洛妍坐立不安,欲答之,又恐言多必失,被他误解。
谢澜缺乏安全感,她深有体会。
自她成为书中洛妍,与其共处一月,他始终心怀戒备,表面上关系和睦,实质上却保持着距离,难以亲近。
于安全感匮乏之人而言,无论言行,皆会被解作多重含义。
洛妍深知此理,故此刻欲言又止,怕他误解其意。
她犹豫再三,终未启唇。
谢澜见她沉默,不知其心中所想,眼神微黯。
他亦不再言,默默用餐,情绪回归抽烟前,虽不再烦躁,却显低沉。
洛妍观其状,食之无味,难以下咽。
她搁下餐具,动作略显突兀。
“那个……”她轻咳一声,意图引起注意,而谢澜仅动作微滞,未抬头,未止食。
洛妍深知他在倾听,继而道:“吾亦不明该如何言表,总之……方才所言,皆出自肺腑,并无虚言。”
对于他之所言,她确实无从应对,思索良久,胡诌道:“世人皆有私心,你有此念,并无不妥,吾亦时有此感。”
“且吾以为……”她眨眨眼,望向少年清冷俊逸之貌,忸怩而言:“在此地,你与祁峰他们确有不同。我对汝似乎别具意义,难道未察觉?”
她自始便视他与众不同。
谢澜:“似非同一话题。”
其所言之不同,非她理解之不同。
洛妍蹙眉:“乃是同一话题。”
她只是难以言表罢了。
“非也。”
“好吧,若你坚持如此看法,我亦无计可施。”她耸肩,言语间似有渣滓之气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