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秦箬刚刚用过午饭,正在院子里小歇。
寻冬来报,说陆景辰来了,正在堂厅里候着。
秦箬换好衣裳,到达堂厅的时候,陆景辰正仰头盯着墙上字画看得出神。
“陆公子,久等了。”秦箬步入堂厅,出声打破了室内的平静。
陆景辰闻声转过身来,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
“秦姑娘,冒昧来访,还望勿怪。”
“陆公子客气了,不知此番前来可有要事?寻冬,看茶。”秦箬微微一笑,示意他落座,自己也随后坐下。
“秦姑娘,我这次前来并无他事。春闱在即,我今日要起程回京了。此去恐怕不知道何时能再相见,故而特来和秦姑娘告别。”
陆景辰的声音温和,眼中却似有千言万语欲诉还休。
“秦姑娘棋艺高超,每与你对弈总能让我受益匪浅。到了京中恐怕再难遇到与这般志趣相投的棋友了……”陆景辰马上又补充了一句。
他想说知己来的,话到嘴点又改成了棋友。
秦箬嘴角微抽,陆景辰要不说,她都差点忘记了。
陆景辰可是要参加春闱的举人,按道理说别的学子必然早早都出发了,赶往京城做好准备了,他咋好像一点都不急的样子呢?
这人莫不是临行前,还要找自己对弈一局?
还真是个棋痴。
“陆公子,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无须伤怀。在此,我提前祝陆公子金榜题名,前程似锦。至于棋艺不过闲暇之余的消遣,他日有缘再聚,自可继续切磋。”
秦箬随口给陆景辰几句鼓励与祝福的话,又关切地问道
“春闱在即, 京城路途遥远,陆公子赶得及吗?”
“承秦姑娘吉言,一切已安排妥当,时间上还算宽裕。我瞧着这厅堂的这几幅字画甚是合眼缘,不知秦姑娘可否割爱?”
陆景辰端起杯茶浅抿了一口,看着淡定实则内心紧张得要命。
本该年后就出发前往京城,家中来信催过好几次了,他却是一拖再拖。
本来昨天他就该出发了,只是他又想着在回京之前,见上秦箬一面。
哪知来到了秦宅,秦箬却不在,他扑了个空。
陆景辰心中更清楚,一旦回了京城,会再回太和县的机率几乎为零。
因此陆景辰硬是将时间又往后拖了一天。
过年前他随秦子宴来秦宅时,就看到了墙上挂着几幅画。
当时他随口问了一句,得知是秦箬所作就想着要过来了,只是当时没有机会开口。
趁着这个时机,陆景辰还是说出口了,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除了真想要那字画,他也是借着个名义,光明正大见上秦箬一面。
那次被秦子宴警告过后,他有好长一段时间都特意避着秦子宴,心里又矛盾又纠结。
秦子宴的口中那个未婚妻,只是母亲一厢情愿的想法,他并不认同。
只是世家儿女的姻缘,牵一发而动全身,从来由不得自己。
不是单纯是两个人之间的事,而是两家的事。
在认清自己对秦箬的那份心意后,对母亲的安排陆景辰就更加抵触了。
他能做的是努力站到高处,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决定等到回京,春闱结束后,就向母亲表明自己的态度。
今日前来,也是想着借着这个离别的时机,向秦箬表明自己的心迹。
可惜,陆景辰这一番盘算注定要落空了。
“你说是墙上的这几幅字画?那不过是随兴涂鸦的东西,着实上不了大雅之堂。不过,陆公子若是真心喜欢,挑一幅带走便是了。”秦箬不由失笑。
这的确是之前,她闲暇之时随手涂鸦的东西而已。
秦子宴看到后,甚是喜欢,干脆拿到外面装裱好后在堂厅挂了起来。
“原是秦姑娘所作!恕我眼拙,你若不说我以为是哪位大家所作。这几幅画甚合眼缘, 谢秦姑娘割爱。”
陆景辰装出一丝惊讶的样子, 目光在几幅字画间流转,最终停在一幅描绘雪景的画卷上。
画中银装素裹,松柏苍翠,几笔淡墨勾勒出远山轮廓,意境深远而清冷。
秦箬作的那几幅画的确是不错,并非是他有意吹捧。
他伸出手指了指那幅雪景图:“就这幅吧,我甚是喜欢。”
“陆公子过奖了,你不嫌弃就好。寻冬,将这幅画给陆公子拿下来。”秦箬笑着吩咐寻冬将墙上的画取了下来。
陆景辰得偿所愿,心中暗自欢喜。他接过寻冬递来的画卷,小心翼翼地卷起来,一副慎之又慎的模样。
寻冬看到陆景辰这副模样,暗自摇头。
重新坐回到座位上,陆景辰有心想要对秦箬说点什么,碍于寻冬一直在旁, 话到了嘴边又默默咽了下去。
“陆公子,是否还有未尽之言?但说无妨。”秦箬察觉到陆景辰的欲言又止,内心微动。
寻冬眼观鼻,鼻观心站在秦箬的身后。对于陆景辰的反应,装着看不见的样子。
陆景辰摸了摸袖子中上一次未送出去的白玉簪子,心一横站了起来。
“秦姑娘,我知道自己或许太过唐突。只是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想……想向你……”
“小的,见过秦姑娘。”一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陆景辰的话。
陆景辰的=身边伺候的书童兼小厮,在半夏的引领下进入了厅堂。
小厮上前对秦箬恭敬地行过礼后,转头对陆景辰道:“公子,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陆景辰苦笑着将刚刚准备拿出来簪子放了回去,他对秦箬拱了拱手,口齿变得流利了起来。
“秦姑娘,之前听闻子宴提起你给他调制过一种安神香,效果甚好。近来我因备考春闱夜不能寐,思绪纷扰,不知秦姑娘是否还有剩余的,卖我一些?”
“我当是什么事呢,小事一桩。陆公子即将赴京,我这正好也没有什么准备,挺过意不去的。不过安神香倒是现成的,你既需要,那正好当作临别礼了。你怎么说也是子宴的师兄, 提银子就生分了 。”
秦箬松了一口气 ,答应得甚是爽快。
转头就去吩咐半夏去自己房中取香过来,前些时间她的确的调制过一款安神香,那是专门为谢老夫人调制的。
秦子宴要了一些去,现在还剩下了一些,正好用上。
瞧陆景辰刚刚那说话颠三倒四,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对自己表白呢。
这陆景辰说话的方式,还真挺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