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散去,韶音准备从药堂拿些药膏给病人一一送去,
她刚跨入院落,就看见石阶上零零散散的坐了一些人,
韶音抬头望了望天,天色阴浓,再加上未知的恐惧,
成日待在密闭的空间定是闷得喘不过气,
拐角一隅,韶音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她救下的那个青楼女子,仙儿。
她缓缓走过去,在仙儿身侧坐下,
“你能同我讲一讲你是如何认识陈玉的吗?”
仙儿蓦的皱了一下眉头,“提她做什么?”
好不容易才走出来,
韶音对她回避的眼神心底一触,像是被什么东西点击了一样,
她只是想听一下陈玉的故事,
她们不是昔日同伴吗?
后来,仙儿尽管不情愿,但还是回答了韶音的问题,
仙儿是被父母卖到青楼,而陈玉不一样,她是自愿的,她用自己的卖身契换了另一个女孩的自由,后来她们两人便在青楼结识,
陈玉告诉仙儿,她是自愿的,她喜欢这份活,她觉得很适合她,仙儿虽然不理解但是她信了,
可仙儿现在才反应过来,陈玉是为了逃避追捕,每次偶遇郑氏门人,她都会拿自己做挡箭牌然后找借口避开,仙儿这才发现,陈玉很巧妙的利用了自己,所以她很气,
气陈玉骗她,
为自己与一只妖朝夕相处这么久感到后怕,
你说她不会为陈玉难过吗?
不,她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都说雪妖死人身,冰皮僵肉,
可韶音甚至觉得,人心有时候倒是比他们还要冷的可怕。
她的手搭在药架子上,出神许久,
“今日韶音姑娘让许某涨了见识,有幸能听见有人御器如此,非一般人能比。”许景澧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他咧开嘴角,竖了个大拇指,“厉害。”
韶音愣住,想是他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回想过来,应该是使用零界光子开天眼那日,“才不是。”
说着将药架子上的草药挑拣出来放在草纸上,随后叹了口气,“若是我师父她老人家亲自操刀,才是真正的天眼全开。”
御效白老,可是当今驾驭零界光子第一人,
彩凰阵这样带有光属性的法阵,她能纵观整个法力流逝,直接切掉他们依仗的太阳光。
而她,只会观望,看的粗浅,韶音摇头,有些羞于启齿,“我未及她半分能耐。”
“可你就是很厉害啊!”许景澧脱口而出,没有半分疑虑,“与寻常女子就是不同。”
这两个‘就是’着重强调,生怕女子听不到,
韶音微微一怔,微风在她耳畔扑了个满怀,
她手上动作顿了顿,“今日还要多谢许公子从中周旋。”
“哪有,是我爹的名头好使。”许景澧上前将韶音挑拣的药用草纸包好,
沉默片刻,他抿了抿薄唇,随口说了句,
“你就不问我些别的?”
“什么?”
也不好奇好奇他的身份,
是个人都会好奇他吧,其他人许景澧都没想好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但若是韶音想知道,他一定说,他不想骗她也不想搪塞她。
却听韶音突然说:“初见你时,你的配饰便不似寻常人家,投壶技术了得,可寻常百姓哪会常玩这些,只有官宦人家的子弟才会。”
方员外那般献媚殷勤,料定他爹多半是上京的大官,
许景澧低头扫了一眼腰间的锦鲤佩,眨了眨眼,呆在原地,
初次见面便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她好聪明。
“我不在乎你到底是谁,”韶音蓦的转过身盯住身前的男子,“只要你不做损人利己之事,你说你是许景澧,”
眼睫轻颤,
“我就信。”
闻言,许景澧略显慌乱,承诺道:“我不骗你,我此生都不会骗你。”
韶音:“……”
怎么会有人一许诺便是此生啊,
韶音怔怔看着面前的少年郎一脸无措的模样,一瞬间,仿若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去看看药煎的如何,”韶音带着泛红的脸急匆匆走了出去,
许景澧跟在后面,“我也去。”
……
“我一定去浮璃塔!”乔天醉手中双刀旋飞,直接切掉了假山的一块角,
潺潺听泉被激起几尺高,落了一地的水,
乔天醉还不解气,她鼓着嘴,气呼呼的,“谁说我不行。”
她要去浮璃塔,她要去陪师姐,她才不要窝在这一方天地当废物,
可苻生偏不让,
什么寻找尾则啊,那分明就是给弱者找个事儿干,
什么替补啊,她在派中看过的那些比试,替补永远都是队伍里的尾巴,
她才不愿意!
她就烦他,缠着他,在他耳边念叨,没想到苻生直接选择逃避她,无视她,
可恶!!!
“天醉,”
这一声温柔的呼唤,立马把乔天醉的怒气降下来,“锦鲤哥哥?”
许景澧俯身将手中之物递给她,“你不是喜欢我那浮屠金铃吗?我手头空下来给你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看看可还喜欢?”
乔天醉声音糯糯,“嗯,哥哥真好。”她拿着爱不释手,又惊又喜,
许景澧轻揉几下乔天醉的头,宠溺地笑道:“那既如此,可否听我说几句呢?”
乔天醉点头,
“你大师兄安排阿音去浮璃塔定是有他的考虑,我们每个人都有任务在身,所以要乖乖的,不给他添乱,好不好?”
“可是师姐去那边很危险。”
“还有我啊。”许景澧含笑的嗓音渐渐郑重起来,
“出了方府,每个地方都会有危险,我们接下来所行之事都会在刀口上渡过,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我们在救别人,也在救己,天醉可明白?”
她看着眼前的人,少年眸光炯炯,身影与天光重叠,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九年前,那个人跟她说的那句‘救己亦是救人’尤在耳畔,
乔天醉眨了眨眼,迟钝地点头回应,
“事关生死,我们不能意气用事。”许景澧眼神凝滞,语气变得沉重,“我不保证将阿音安全完整的带回来,”
“但她在哪,我就在哪,我会陪着她。”
乔天醉听懂了他的话,乖乖又点了几下头,
等许景澧走后,她也不耍混了,开始独自认真练武,
长廊处,一个高大的身影隐没在幕帘后,姬淮观望已久,看着练刀的小孩默默收起自己方才准备拿出来的东西,安静注视乔天醉的动态,
“小屁孩都躲远点,刀剑无眼哈。”乔天醉见前面来了一排小孩,她紧急收刀,嫌弃地驱赶起来,
唐舟第一个站出来,“我也想学。”
乔天醉肉脸抽搐,
原来不是跑来玩,是来学本事的,
乔天醉叉着腰,信誓旦旦:“学这个做什么?我可以保护你们。”
“虽然很感谢,但你能保护我们一辈子吗?”她是唐舟的好朋友,琴风,正是上次患有疫病的那个小女孩。
乔天醉对这一排渴望至极的眼神有些哑言,
说的确实在理,
可她不会教人啊,
若是袁满在,定要笑掉大牙,嘲笑她这三脚猫功夫还想教别人。
“嗖——”
“砰!”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铆钉入木般的巨响,
吓的一群孩子不知所措,
乔天醉却瞧见了,是一把短剑,那剑从另一个院子刺过来,刺中的位置……
她跟着踪迹找了一会儿,短剑深深扎进木桩上,
孩子们合力将剑拔出来,
下一幕让他们大为震惊,剑尖竟然刺中的是一只蚊子?只是一只蚊子!
孩子们惊讶的合不拢嘴,
他们在好奇到底是谁有那般眼力和手劲,竟能神乎至此……
与这边连通的院子,沿着青灰色砾石路走,步入台阶,左手边踏入长廊,在一方竹帘停下,
竹帘后,有一间厢房,
黎舟元姳朝外望了一眼,“这蚊虫越来越多,若是混进来只染毒的……”
冬日里存活下来的蚊子才应是最毒的,
扶三手傻楞着,还没从那柄从他耳侧猝不及防飞出去的短剑回过神来,
心道这活阎王“风度”不减从前啊,
吓死个人,
片刻,冒出些冷汗,“明白,我这就去找些驱虫的药给大伙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