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迟冷冷地扣住杜丽娟的手。
那面庞没有表情,但苏苡落知道,陆砚迟这会儿的心里肯定很难受。
谁希望从自己妈妈嘴里听到不想生你这种话。
这简直比真实的刀子砍上来还凌迟人。
苏苡落忍不住缓缓地靠近过去。
陆砚迟冷冷地推开杜丽娟,“赵子明是咎由自取,你或许该问问自己,为什么把他教成这样。”
“你还训斥我了,你为什么不改口供,为什么让子明坐牢!他怎么也是你弟弟啊!你这个冷血的畜生,我真的当初就该打掉你!”
杜丽娟又要冲上去打陆砚迟,一名警察和一名税务人员出现。
警察横在杜丽娟的面前,税务人员展着一张纸道:
“杜丽娟,你丈夫的公司涉嫌偷税漏税,现在他无法出面,就请你配合我们做调查。”
杜丽娟一惊,整张脸都白了。
“谁、谁说我老公偷税漏税,他、他没有……”
“有没有查了就知道了。”
税务人员冷笑一声,警察反扣住杜丽娟就推着她走。
杜丽娟猛地看向陆砚迟,“是你、是你举报的我老公!”
陆砚迟嗓音淡然,“如果我乱举报,被抓的就是我,税务机关既然出面,就代表你老公并不冤枉。”
“陆砚迟,你不得好死!”
杜丽娟尖锐地叫骂着,那眼神凶狠,像是要立即杀了陆砚迟。
她自己老公的公司她能不知道。
这些年房地产不景气了,连带的赵富鹏包工头的活都少了。
所以赵富鹏各种偷税漏税,才勉强保证了她富足的生活能够依旧继续。
可现在陆砚迟竟然还举报赵富鹏,这是要逼死她啊!
“陆砚迟,你不得好死,你绝对不得好死,你最好出门就被车撞死!”
尖锐的骂声在杜丽娟被拉出去后依旧在空气里回荡。
苏苡落缓缓地上前,小手拉了拉陆砚迟的掌心,小心翼翼,又可怜巴巴。
她是真的心疼陆砚迟,怕他听了这些话难受。
所以她好想抱抱他啊……可她不敢。
只能轻轻地把自己的小手往他半蜷的掌心里伸了伸,又抓着他的大拇指,轻轻地晃。
陆砚迟冰冷的面庞看向她。
那英俊的面孔上是真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像冰雕似的。
苏苡落更疼了,更紧地抓着他的大掌轻声地啊了啊。
她好恨自己为什么不会说话。
如果这会儿她会说话,她一定说好多好多安慰陆砚迟的话。
可她是个哑巴。
她这一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好替他难过。
她希望他不要难过。
眼泪水一滴滴地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
是只有真的喜欢,才能这般为了他的难过而难过吧。
陆砚迟看着她的泪,黑冷的眼眸像是有光刺进去。
就像黑夜里乍然炸开的烟花。
明亮但刺目。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冷冷道,“我不需要你的怜悯,走开。”
说完陆砚迟冷冷越过她,走出了法庭。
苏苡落呆呆地立在原地。
泪眼婆娑。
……
陆砚迟走出法院的时候,杜丽娟正好被带上警车。
陆砚迟看着那车影开远,久久没有动。
“挺狠心的啊,真的让你妈妈一无所有了,她可该恨死你。”
杨文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陆砚迟的身后,也望着警车笑了笑。
陆砚迟只淡淡扭了下头,“杨局长很闲么。”
杨文斌是在开庭到一半的时候进去的。
目睹了杜赵富鹏和赵子明最后的判刑,以及杜丽娟的叫嚣。
他拿出烟本想抽,想到什么又把烟放了回去,然后说,“挺巧遇到,请你吃顿饭。”
陆砚迟表情淡漠,“不用。”
“……”
他堂堂副局请人吃饭还有被拒绝的时候。
平时都是别人想请他吃,都没门路了。
杨文斌轻笑了一声说,“那你请我吃顿饭吧,我今天正好没带钱包,中午了,有点饿。”
陆砚迟蹙了下眉,瞥眼他手里的手机。
杨文斌又笑了笑,“哦,正好手机坏了,你会修吗,会的话也可以帮我修修。”
陆砚迟的反应是,直接越过他走了。
杨文斌气笑。
再扭头时,看到苏苡落站在法院的大门口,像块望夫石一样看着陆砚迟骑着脚踏车离开。
可怜的孩子,这眼睛红红的,是也被陆砚迟气哭了吧。
这小子别的本事先不说,气人的本事绝对牛了个天。
“小姑娘,来,过来。”
杨文斌朝着苏苡落招了招手。
苏苡落狐疑又戒备地小步挪过来,那小手紧张地捏着手机,脚尖也朝外。
看这架势,是准备好了杨文斌一有什么不对,就打算拔腿开溜。
杨文斌被逗乐,“叔叔长得这么凶吗?把你吓成这样?”
苏苡落抿唇,倒不是杨文斌长得吓人,杨文斌虽然板着脸时确实很威严,但笑起来那威严就不存在了,还挺亲和的。
可自己就是个小虾米,她不知道杨文斌这个副局长找自己干嘛。
就有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警惕感。
杨文斌笑道,“也没啥事,就是叔叔不习惯一个人吃饭,想请你吃顿饭。”
苏苡落立即摇头摆手。
杨文斌板起脸来,“你们这一个个都不给面子啊,我请陆砚迟吃饭他也拒绝,怎么,我这个副局长的面子现在这么不值钱了吗?”
这一板脸,果然威严肃穆,吓死个人。
杨文斌径直地朝对面的面馆走,“放心,就请你吃点面,不用你回请,过来吧。”
苏苡落瞅着那面馆,面上纠结了一番,还是跟上了。
面馆,杨文斌问苏苡落要吃什么,苏苡落拿出便贴纸,刚写下青菜面三个字。
杨文斌对着收银员道,“一碗肚丝面,一碗鳝丝面,另外各加一份素交浇头。”
苏苡落一惊,急急把便贴纸递给杨文斌看。
杨文斌笑呵呵道,“小姑娘你怎么回答的这么晚,人家收银员都打好单子了。”
苏苡落好无语,明明是你根本没等啊。
很快,面就上来了。
还挺大一份,浇头也给的很足。
不像有些面店给的鳝丝肚丝就十来根,这一碗起码有二十来根。
当然价格也很贵,苏苡落刚刚看了,一碗鳝丝面40块,一碗肚丝面35块。
这是抢钱呢。
她买一条鳝鱼自己切丝,能做三大碗了。
再加上素交的浇头10块钱,吃掉了她45块。
苏苡落很不舍地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
那是她平时买菜用的。
里面一块一角都有。
她拿出皱巴巴的四张十块钱和一张五块放在杨文斌的手边。
杨文斌觉得这小哑巴难怪能喜欢陆砚迟,这两口子都是要把他气着啊。
杨文斌似是嫌弃地道,“小姑娘啊,我说了这顿我请,你偏要aa,那行,我尊重你,可你让我堂堂副局用这么皱的钱,是要我被人笑话吗?”
苏苡落局促了下,她、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但杨文斌说的没错,这钱她给得出,杨文斌可用不出。
是她没有想到。
苏苡落立即把钱收起来,然后拿出自己手机,点着扫一扫对着杨文斌的手机。
杨文斌言之凿凿地道,“小姑娘,我年纪大了,不懂怎么调出收款码。”
苏苡落啊啊两声,意思我给你调。
杨文斌肃着脸,“不行,我的手机不让外人看的,哪怕桌面都不行。”
苏苡落懵,警察局的人都这么严谨的吗,可他不让她看,那她怎么转他钱啊?
杨文斌说,“那下次有机会,你再回请我好了。”
苏苡落纠结了许久,点了点头。
杨文斌心道,小姑娘,想请你吃顿饭不容易啊。
就见下一秒,苏苡落突然站起身,走到收银台,拿着一块钱,指了指边上的打包盒。
收银员看明白了,收了钱,给了她一个打包盒。
苏苡落走回来,把面上的肚丝往打包盒里装。
杨文斌给愣了下,“你自己不吃吗?”
苏苡落摇摇头,她带回去给奶奶吃,她吃素交的浇头就好。
杨文斌看着沉默了许久,半晌在她盖上盖子的时候,突然道,“小姑娘,你知道陆砚迟生病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