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她虽贵为皇后,但这一刻,她除了担忧,却什么都做不了。
另一边,宣元景得知消息后,硬生生强忍着下了功课,才以每日请安的名义来了一趟凤仪宫。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立刻提出想要主动请缨去两江的想法,但是被陈皇后拒绝了。
“圣上不会让你去的。且不说太子不能轻易离开皇都,而且元景,你如今提出这般想法,便是真正绝了明月奴的性命。”
陈皇后屏退了众人。
此刻的殿内只有她和宣元景。
也唯有这般时刻,她才能够说些真正的心里话。
“阿姐到底是父皇的女儿,难道……”
“你难道不是你父皇的儿子吗?”
陈皇后打破了宣元景的最后一丝幻想。
“当初你受伤的时候,圣上的态度如何你是知道的。明月奴去了两江,本身就是一场豪赌,她押上了全部才换来这样一个机会。甚至为了这个机会,她不惜让陛下觉得她已然是众叛亲离。如今你去跪请陛下,是有可能救回她。但救回之后呢?她这些年来寒暑不辍所苦读的诗书,所勤练的弓马骑射,就都白费了。她不过是个公主,所有的前程和一切都在陛下的圣心独裁中。或许圣上会顾念那么一丝父女之情留下她的性命,但对于明月奴来说,那或许比死了更难受。”
明月奴不会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的。
她走了那么多步才到了如今。
“母后……”
宣元景红了眼眶。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姐在两江生死未知吗?”
“不。”
陈皇后缓缓摇了摇头。
“母后相信她。相信她一定会无事,相信她一定会平平安安从两江回来,相信她还有更多的抱负和志向等着完成。”
她相信明月奴,相信自己的女儿。
她七岁的时候便能聪慧过人帮自己解决纪容卿这个麻烦,她是得太一上神庇护的存在,怎么会折损在区区两江。
“擦干你的眼泪,回到你的承庆殿去。记住,你不知道明月奴在两江的事,两江叛乱,你可以以太子的身份急切,可以在圣上面前畅抒己见,但这一切都和明月奴无关!你的长姐,在永宁殿内养病。你与她不睦,更不会关心她的一切!”
“是……”
宣元景颤着声音应了下来。
他紧握住双手,却无能为力。
“你放心,元景。母后相信明月奴,也一定会竭尽所能护卫她的平安。”
她是陈家和皇家精挑细选出的大雍皇后,执掌后宫十四载,可不仅仅只是一个被当做摆设的皇后。
两江,常珣。
陈皇后默默在心间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么多年了,除了当年冷宫的事,她和他,再未有过任何私下的交集。
她知道,是陈家对不起他,对不起常家。
尽管当年她也曾抗争过,可还是败在了母亲的恳求下。
一个国公府夫人和一国之后比起来,陈家会选哪个,已经显而易见了。
但阿珣哥哥,对不起,就当循月自私,你再帮我这最后一次。
我不能失去明月奴。
这一生,是我欠你的,下辈子我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
两江,梧织巷内。
宛陵城已经封城好几日了,城内已经彻底乱了起来,各大世家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到如今慢慢派出人手查探,整座城内气氛凝滞到了极点,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彻底爆发。
不过,宣明曜如今倒还是悠闲得很,今日一早,她便让人布了棋局在院中,此时正在和傅遥光对弈。
“刚刚,东方晋之的马车去了太守府。”
傅遥光在棋盘上放下一枚白子,轻声道。
“他也算沉得住气了,直到如今才有动作。卞明瑞那边也等不住了吧?”
下了一枚黑子,宣明曜轻笑一声。
“人已经去了驿站,想要见庆国公。不过,庆国公并未见他。”
傅遥光看着眼前的棋局,这枚白子落下的时候也谨慎了许多。
这乐安公主的棋风,还真是少见。
“张聘被逼到绝境后的反击,怕是打得两江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了。是啊,他们以为张聘会求助,或者会断尾求生。却没想到,张聘居然敢这么大胆,直接将整盘棋都掀翻了。”
这下,棋盘都没了,谁能不慌?
傅遥光的白子落下了。
下一瞬,宣明曜的黑子便跟着落下,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
这位置……
傅遥光眉头微蹙。
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捻起一枚棋子在指尖摩挲,对接下来白子的位置有了些踌躇。
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将他在棋局上逼到这个地步。
刚刚还算旗鼓相当,甚至自己的白子还隐隐占了上风。
但不过眨眼功夫,这局势便逆转了。
刚刚自己以为的胜局和上风,此刻竟然全成了陷阱。
自己的这颗白子,似乎落到哪里都是绝境。
“只是没想到,张聘居然会疯到了如此程度。三头游说,每方都有一番说辞,还将自己养的那些私兵全都献祭了出来。用他们的血,来给两江扣上暴乱的罪名。”
谁能想到,张聘自己还有两千私兵。
这数目虽然不算极多,但能够在四方驻兵的眼皮子底下养下这么一个数目的兵马,已经是极为困难的了。
而这两千私兵,在那夜,已经折损了一半。
张聘,用这一千多对他忠心耿耿的私兵,演了一场暴乱的戏码。
他是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