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起，时柠料想这次应该是宋祈安上来了，便从沙发爬起去给他开门。
    人站还在门外，没有走进来，时柠便直接地告诉他，她的姥姥今早去世了。
    宋祈安愣了愣，一时没听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以为她在开玩笑。
    几秒后，他快速地眨动起眼皮，一股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冲动使他把女孩扯进怀里。
    “你还有我。”他颤抖着声音说道，想到一个很可怕的词——家破人亡。
    时柠回抱住他，再次流下眼泪。
    晚上的时候，宋祈安想要留在她这，说是怕她又出事：“我睡在客房，你晚上有事直接叫我。”
    她摇头拒绝了，因为她晚上还要去寻找时柠的魂魄，或许是因为张凤禾的死，此刻这个念头无比强烈。
    宋祈安留在这，发现她变成下午那样，或者在床上消失不见后，又是一桩麻烦事。
    她好累，累得不想再去掩饰那么多，想直接变出原身在地上打滚。
    时柠拒绝后，宋祈安没走，站在沙发旁看她。
    她躺在沙发抱枕上，半边阴影投在脸上，忽然有些犯头晕，她深吸了口气说道：“你快走吧，我想静静。”
    宋祈安蹲下来，手掌从上往下扶住她的脸，温热的大拇指轻轻在她脸颊柔动：“不管这段时间有多难过，都有过去的时候，你说是不是？”
    时柠烦闷地摇了摇头，她想说他不了解情况，人固有一死，只是张凤禾的死并不美满，甚至可以说是死不瞑目，还有身陷囹圄的时檬，以及真正的时柠回来后要怎么面对这一切，她更多的不是难过，而是一种巨大的焦虑。
    宋祈安回到三楼，走进自己卧室，手机已经充满了电，他把手机从充电板上拿起来。
    那个白底爱心的软件他有一段时间没打开了，他坐在床边，怀着期待打开一看，好感度还是95。
    他不急，反正时柠已经搬过来了，留得青山在。以后的日子还长，这段时间就先陪她熬过去，人一定会对在最艰难时期陪伴自己的那个人记忆深刻。
    晚上接近十点，时柠掀开卧室的窗帘往下看了看。
    路灯亮着，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小区陷入夜晚的沉寂当中。
    但这个时间点街上还有很多人，她却已经有些等不及，因为一旦闲下来，沉重焦虑的心情便随之而来。
    她关了卧室灯，变出原身跳出窗户。
    玉盘被她戴在脖子上，她绕过街上的灯红酒绿，来到寂静黑暗的江边。
    江风轻送，时不时扑在脸颊，颈处蓬松的长毛微微浮动着，像一团朦胧轻云，轻托着像粉月的眼睛。
    她抬起爪子，拨了拨胸口前的玉盘，沿着江滩不快不慢地跑着，五十米的距离，试图捕获一点关于那个灵魂的蛛丝马迹。
    跑了大概两个小时，前面没路了，她脚下踩着一片湿软的沙地，泛着白沫的江水一下下地冲到沙滩上。
    “喵呜——”她从喉咙里长长地咕噜了一声，鼓起勇气踩进水里。
    这一条江那么宽大，深沉，黑暗，或许今晚又要空手而归。
    但她还是要尝试，只是还没往水里走几步，胸脯忽然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她应激地弓起脊背，腾空跳到岸上，低头看着颈下悬挂的玉盘，确定刚刚胸口传来的灼热感不是错觉。
    玉盘在发亮，一种血红与绿光混合在一起的光亮，她要找的东西出现了。
    一瞬间，她心中翻起巨大的激动，她再次跳回刚刚的位置，后脚站起，把玉盘捧在微微颤抖的爪子上。
    黑暗的江边，她透过玉石，能清楚地看到里面那滴血液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凹槽里出来了，变形成一条直线，直指面前浩荡黑暗的江水。
    出现了，可能就在水里，离她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她放下玉盘，顾不得更仔细地去分辨，被江水打湿的尾巴像一根柔韧的长鞭，空中一甩，她便往前扑了好长一段距离，整个身体没入了江水中。
    大概往前游了二三十米，她浮出水面，把玉盘叼在嘴里，余光去看那条血线指示的方向。
    漆黑的江面上什么也没有，这时候她才发现，玉盘里的血线一直在动来动去。
    她顿觉奇怪，人类的灵魂行动迟缓，怎么也不可能是这个移动速度。
    正常情况，血线应该是不会动的。
    她低下头，再次潜进水底，虽然有夜视能力，但此刻水面下看起来也是朦胧一片。
    血线小幅度地左右摇摆着，好像时柠的灵魂在不停地徘徊，并且速度不慢。
    好在大概的方向是不变的，一直是她左边爪子的方向。
    江水下有一些暗流，但她不是普通的猫，在水下的行动能力不差，蹬着腿就向血线所指的方位快速游过去。
    大概又游了十多米，玉盘的亮度越来越大，简直像坠进水里的星星，证明她离魂体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串分外清晰啼呜声，咿咿咿咿咿，嘤嘤嘤嘤嘤……
    她愣在水里，这声音听起来就像小孩子的笑声，但又不全是，因此有些瘆人。
    不过她又不是人。
    咬紧玉盘，她又往前游了两下，忽然一个灰白色的影子从眼前掠过。
    她以为是船只，但显然不是，那影子又快速地往回游了一下，行动敏捷，显然是水里的生物。
    “咿咿咿咿咿——”下一刻，影子就怪叫着向她游来，露出了真面目。
    这是一只江豚，它胖乎乎，身体呈黑灰色，短短的尾巴不停摆来摆去。
    胖江豚在她面前不停游动，和她维持着一两米的距离，忽然倒立过来，嘴巴张开冲她露出一个微笑，似乎对她很好奇。
    “嗯嗯嗯嗯嗯——”
    但她一点也不想和它交朋友，她还有正事要忙。
    即使在水里，玉盘也烫得快要咬不住，她松了嘴，用爪子扶住。
    这时候的玉盘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散发着鲜艳的红光，证明灵魂就在这里了。
    但是她为什么还看不到？灵魂是会发光的，虽然人类看不到，但她可以看到，她的脑子里充满了疑惑。
    那只江豚显然对她很好奇，在她低头打量玉盘的时候，从背后拿头轻轻顶了她一下。
    “喵——”她尖声叫了一下，心里正苦恼着，不免烦躁地冲它龇牙，恐吓它离远点。
    江豚吓了一跳，悻悻地往后缩了缩。
    她低下眼，却看见玉盘里，那条绷直的血线直直地指向了蠢憨的江豚。
    与之前一直指示的方向夹角超过了九十度。
    她愣住，这么短的时间，魂体显然不可能在她可视范围外跨越这么长一段距离。
    如果离她近，倒是可以做到大角度的位置切换，但是离她近的话，她为什么会看不到呢？
    一个猜测忽然在她心中升起。
    那只江豚已经转身离开，她赶紧跟上去，发现血线颤动的频率与江豚游动时变化的方向完全一致。
    她醍醐灌顶了，灵魂本身不可能移动得那么快，但附着在什么东西上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