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为民发现自己找不到舌头了,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刘洋欲哭无泪,这段时间他都快被折磨疯了,那日子过的是水深火热,哪还有心思撒谎?
他现在只想回到车间抡他的大锤。
“真,比真金还真。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整天像孙子一样挨训。我现在是一摸方向盘就害怕,生怕这祖宗半路上趴窝。”
杨为民:叫一个车祖宗,真是出息。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今天这祖宗又撂挑子了。我顶着太阳走了四五里路回厂里向主任汇报,主任说这个月修理费超支不给批,让我自己想办法。
我去哪想办法?最后还是主任跟保卫科科长借调的闫解成才给修好的,最后我掏了二十块钱给他当做修理费。”
都被调去看大门了,还不消停,那鳖孙真有这里厉害?
杨为民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扇了一耳光,愤怒的问道:“你给他钱了?”
“不给不行啊,领导都发话了,我能不给吗?不给就只能去外面找,找不找得到另说,就算是找到了,20块钱也不够啊。中间耽误的时间,真要把菜晒坏了,我更赔不起了。”
刘洋满嘴苦涩。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不得不说今天还真是多亏了闫解成,要不然不管哪种结果都是他难以承受的。
人跟人的痛苦是不相通的。
此刻,刘洋满心想的是在没有犯更大的错误之前,回到原先的岗位。
而杨为民是愤怒。
他设计闫解成去看大门,是为了挫挫他的锐气,让他在于海棠面前丢脸,不是让他来打自己的脸。
“你怎么能给他钱?废物,真是个废物。你这样做,让我的脸往哪搁?”
刘洋被杨为民愤怒的模样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有些心寒。
从见面到现在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只在乎自己的脸面,一句问候,一句关心自己的话都没有。
刘洋委屈道:“那我能怎么着?我要是不花这钱,你觉得我今天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刘洋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自己要是不花这钱,领导会不会一气之下把自己重新赶回车间?
该死!当时光顾着害怕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事?
这破工作,又累又烦人,还担着风险,谁爱干,谁干去吧。
“我一个月工资才四十块,一下子没了一半,等于是半个月白干了。最可气的你知道是什么吗?他说,以后车子再出事,还找他。他这不是咒我吗?
为民哥,你看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我弄回车间,再这样下去,别说发家致富了,直接返贫了。”
杨为民太阳穴猛跳,眼神阴鸷,恨不能捶死刘洋。
“废物,烂泥扶不上墙,瞧你这点出息。”
只要能给自己调动工作,骂就骂吧。
“是,是,是,我是废物,我烂泥扶不上墙。”
麻烦你快点找坨能扶上墙的烂泥顶替我吧。
那活可真不是人干的。
杨为民被刘洋的贱样给整无语了。
为了调动工作连脸都不要了,这个人人都艳羡的岗位不仅没能让他意气风发,反倒是把他的骨头给打碎。
想换工作?
他也得有这个能力啊。
他是厂长的侄子,不是厂长。
因为闫解成调动工作的事,一些不好听的风言风语早就传到了老杨的耳朵里,还特意当面警告自己要低调。
这时候就算是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插手人事调动啊。
杨为民苦恼的捏着眉心,总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调闫解成去看大门,就是为了看他出糗,可现在,那小子整天悠哉悠哉,喝喝茶,看看报纸,日子好不惬意,哪里有半点颓丧的样子。
分明是很享受。
听说于海棠丝毫不嫌弃他,两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的聊天欢笑。
反倒是自己更惹她不待见了。
“我没办法。你以为调动工作跟踢皮球似的,想往哪踢,往哪踢?工厂的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去了新岗位,自然有人顶替你的岗位。”
啥意思?
自己回不去了?
刘洋心凉了半截,急道:“这怎么行?为民哥,当初可是你举荐的我,你跟我说是开车,我才来的。现在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真干不了了,我现在一进食堂就害怕。”
杨为民怒道:“我他妈帮你还帮错了是吗?当初是谁跟我说自己开车水平很牛的,我看你是说大话很牛。这才不到三个月你就想撂挑子,你以为工厂是你家开的啊?”
“不是我家开的。这不你有个当厂长的叔叔,也跟你家开的差不多嘛。上次你不就轻松的把闫解成搞下去,把我安排上次。对你来说,再换一次,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话一出,可把杨为民吓坏了。
他可不敢认。
工厂是国家的,什么时候成私人的了?虽然他也想,但也仅仅只是想想。
自己什么时候给了这个蠢货这种错觉?这话真要是传出去,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杨为民连忙扫了周围一眼,发现没人注意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怒骂道:“放你妈的屁。这话你怎么敢说?你他妈是要害我是不是?
我叔叔是厂长没错,那也是为国家服务,我什么时候说是我们家的了?要死,你就死远点,别他妈连累我。”
刘洋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
他可不敢得罪杨为民,还指望着他给自己调动工作呢。
“是我说错话了,我也是急眼了,口不择言才说出这种话。为民哥,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看着可怜巴巴的小老弟,杨为民心软了,毕竟他现在的遭遇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不对,也不能完全怪自己,当初他也是很乐意去的。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份工作竟然还涉及这么多事。
“好了,以后可不兴再说这种话。真要是传出去,让厂里的工人们怎么想?还要不要在这里干了?”
“是,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说着话,抬手拍了自己嘴巴一下。
杨为民松了一口气,停顿了片刻,又问道:“闫解成真有那么厉害?”
刘洋忙不迭的点点头,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
“的确有点东西。他当时修车的时候,我就在现场,三两下就给修好了,一看就是老手。
还有他那一手字,真是好看,就我那上中专的侄子都赶不上。这人,很不一般。”
不一般?
还能怎么不一般?
他当初可是打听过,闫解成就一初中文化水平,家里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
怎么突然间就又会开车,又会修车了?
真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