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景收到那封信是在他把北原大王子放回去的两月后,也是在黎清浅收服北原的一月后。
孕期期间动了胎气,在黎舒月到达北原的三日后,她还是早产了。
听着里头撕心裂肺的喊声,姜怀容在门外听着都心疼。
她牵着拴着亓官晏脖子的锁链,一边焦急地对宫人说:“还没找到君后在哪儿吗?”
亓官晏毛茸茸的耳朵动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姜怀容,默默地趴了下去。
宫人脸上也是焦灼不安,“自从新王即位前的那场风波之后,君后便不知下落了,找了两月多,还是没有下落。”
他也是从亓官晏当王期间做到如今女君即位的,面对眼前这个前王后,他还是有一些割裂感的。
女君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封这位前王后作***,这两月多以来,北原不仅恢复了那场风波前的繁荣,甚至一切都在朝着变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如今女君临盆,君后却不知去向,实在是叫人担忧。
姜怀容试过地宫的那些冰晶,可是仿佛那些冰晶只能由黎清浅使用一般,在她手上根本不起作用。
别说她了,就连以前用过冰晶的亓官晏也用不了,还因为贸然闯入地宫,现在只能被迫以雪狼的形态养伤。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黎清浅的鹰飞了进来。
姜怀容连忙上前问道:“找到沈长昀了?”
然而鹰带来的不是北原如今的君后,而是本应该在大巍的,黎家二少夫人,宋凝烟。
她慌忙跑进来,取下斗篷帽,焦急地问道:“阿浅如今情况如何了?”
姜怀景虽然不知道她此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十分信任她的医术,毕竟自己那怪病就是她给治好的。
“有些不太妙,早产加难产,你快进去瞧瞧吧。”
她接过宋凝烟脱下来的冒着冷气的外衣斗篷,看着她二话不说地跑了进去。
没多一会儿,黎清浅的喊声不再那般凄厉,想来是宋凝烟医术仍旧十分精湛,将情况稳住了。
可还是直到入了夜,黎清浅才生完。
在暖阁提前把自己暖好的姜怀容,听见一声婴儿啼哭声,欣喜得连拴着亓官晏的锁链都顾不上,直接来到黎清浅的产房。
亓官晏看了掉落在地的锁链,自己默默地咬住那一头,守在门外。
屋子里,宋凝烟正抱着新出生的女婴哄着。
姜怀容上前瞧着,心中与她一样欣喜得不得了。
“还好还好,长得像阿浅。”
不然就太吃亏了,姜怀容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在榻上还有些虚弱的黎清浅无奈地笑笑,“她才刚出生,哪儿能看得出像谁?”
见到姜怀容是一个人进来的,黎清浅忍不住问道:“还是没找到沈长昀吗?”
姜怀容不知道怎么回答。
黎清浅的眼神有些落寞,但随后她又挤出一抹笑意,“把孩子抱过来,我瞧瞧。”
*
女娃娃出生的三日后,黎清浅为她取名“黎羽卿”,立为“恒熙帝姬”,并且诏书上写明,即便日后王室有别的公主或王子出生,也不会动摇恒熙帝姬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地位。
黎羽卿的册封礼过后,黎清浅也出了月子。
她来到关押黎舒月的地牢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半死不活的人。
黎舒月转头打量了她一番,说道:“听说你是难产生下的孩子,北原这天寒地冻的,你月子坐完了?跑到这阴湿的地方,不怕身子受损?”
黎清浅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黎舒月,你应该知道我向大巍把你要来的目的。”
“哼,”黎舒月失笑,“算总账来了呗。反正现在江凛死了,凌灵也不知去向,我落在你手里,自然是逃不过了。”
黎清浅看着她,“即便他们在你身边,黎舒月,你觉得你逃得过吗?”
黎舒月像是觉得眼前的人有多么好笑一样,“黎清浅,你恐怕还不知道,凌灵是什么人吧?等她回来,有你好受的。我也是看在我俩是亲姐妹的份上,才好心提醒你,就你这北原女君之位,她动动手指,就能给你撤掉。”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黎舒月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今生的凌灵,是执笔之人的?”
黎舒月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随后,她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你一早就赢了,是我输了。”
黎舒月抬眸看着她,“江阿婶没了,我杀了她;赵氏两姐妹和那翠儿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想也是你的安排吧?”
黎清浅嘴边挂着淡淡的笑意,轻轻摇摇头,“她们不是你的人吗?她们去哪儿了,我怎么知道?”
“别装了,黎清浅,胜负已定,你再也不需要伪装成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了。”黎舒月眼里噙着不知道为何的泪水。
黎清浅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点头,“对,我再也不用伪装了,在北原,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黎舒月脸上挂着复杂的笑意,无力地瘫坐在地面上,侧头对着黎清浅说:“姐姐,你或许不知道,我早就开始恨你了。”
“不过至少在你给我买了那个糖人的时候,我还是喜欢你这个姐姐的。我知道,你不着急杀我,是想证实,我究竟是不是因为那人的控制针对你的。可证实了又如何呢?你会给我活下去的机会吗?”
黎清浅轻哼:“如果你只是被她控制恨我,那我可以给你活下去的机会。不过我有条件,我要你在北原王宫中做一个普通的侍女,侍奉我、给我赔罪,甚至要在我手里过着你从前欺负我的日子,这样的日子要在我女儿成人之后,当然,结不结束的还得看我的想法。”
黎舒月苦笑着摆摆手,“那还是算了,我不可能做到,我也不稀罕这种活法。我重来一世,为的就是当皇后,把你踩在脚下,如今我什么都没了,也就什么都不在意了。”
“再告诉你一件事吧,黎正康在我来北原之间就被辞去官职,整日里被锁在黎府靠着黎禧黎祯养活,看他们的脸色度日。他这一生最在乎的就是权利与地位,如今这种活法,真是叫他生不如死。”
“祖母过得很好,来之前她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希望你能原谅当时她不得不为的疏离,希望你能在北原过得更好。”
只是他们都没有提起过自己,黎舒月觉得有些可悲。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家中最得意的小女儿,母亲在世时也是锦衣玉食,把这些哥哥姐姐们都踩在脚下,风光无限。
她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孩子的肚兜,通过牢房的门缝,丢给黎清浅。
“这是我来时给外甥女绣的,你要是喜欢,就给她穿;要是不喜欢,就扔了。”
她抓着铁门,不甘心道:“黎清浅,事实上,在我把你推下山崖的前一刻,我就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了。可我还是恨你,即便现在我死去了,再来一遭的话,我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踩在脚下。”
末了,黎舒月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我也不稀罕再和你做第三世的姐妹,做你的妹妹,真是这世上最令我作呕的事情!”
说完,她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捅进自己的心口。
黎清浅侧头不去看她,过了一会儿,她的侍女上前来问:“女君,此人如何处置?”
黎清浅回过神来,看了眼手中的小肚兜,递给侍女,声音微颤地说:“连同这个一块儿埋了,离王城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