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主导的破袭声势很大,日租界很多建筑物和车辆受损,街道上的尸体随处可见,各处医院伤者人满为患。
一时之间,伤亡无法统计,沉重打击了日寇的嚣张气焰。
汪伪汉奸头目更是人心惶惶,他们龟缩在七十六号等多处特务机关里,谁都不敢抛头露面。
直到次日下午,日军沿着苏州河紧急运来大批军队,配合守备队封锁各处街口,重新掌控了局面,尚海市区的暴动才慢慢平息。
······
视角从满街巡逻的日本兵,拉回到虹口区宝山路,岩井公馆办公室里。
赤木亲之再次造访,与岩井贞一坐在枫木沙发上,品着加糖的立顿红茶。
岩井作为领事馆总领事,经常接待外宾,所以很享受在红茶中加入方糖、牛奶,以增加口感和甜度的下午茶喝法。
不过赤木亲之却只是端起茶杯,在嘴唇上碰了碰,就放在了桌子上。
他今天特意穿着一身高级警官制服,上衣是黑色的立领西服,裤子面料是质地厚实的黑色毛呢,两侧裤线缝着金色的条纹装饰。
领口和袖口上绣着金线樱花图案,纽扣为精致的金色铜扣,上面镌刻着皇室菊花纹章,彰显着他的警视厅高等文官身份。
有时候,掌权人物的正式着装就是一种暗示,也是一种公事公办的社交态度。
按理说岩井贞一与赤木亲之的地位相当,两人的部门互不统属,贸然插手其他部门的事务,是极不妥当的。
但是赤木亲之作为警务厅高级文官,被日军委派为租界工部局的警务处长,拥有的权力极大。
能够参与侵华特务机关的重要事务,可以监督和审查所有在尚海的汪伪官员,并且拥有尚海警备队的调动权,和警察系统的决策权。
他今天正装来访,当然不会为了喝茶,然而岩井贞一的接待却很客套:
“怎么,赤木阁下,这茶不合您的口味么?我记得京都高等警官学校,是有西式礼节培训课的,
英国人的下午茶文化,与法国人的红酒文化,都是西式文明的礼仪典范啊,
今日难得阁下有暇,我们为何不借着午后暖阳,重温一下学生时代的旧时光呢?”
岩井贞一外交官做久了,已经适应慵懒的租界生活,神态中带着闲适,颇有为一个无聊的天气话题,扯十几分钟闲篇的耐心。
“总领事真有闲情雅致,但是鄙人还是喜欢本国的茶道文化,喜欢抹茶的禅茶一味,不过今天来访的目的,却是为了一桩公事。”
“哦?愿闻其详,阁下请讲。”
“是这样的,岩井先生,这两天来,公共租界里的暴乱越演越烈,处处混乱中却透出一丝诡异。
诚然这种大规模的暴乱针对我租界侨民,但是也不乏别有居心的潜伏者,在其中实施卑鄙的暗杀和破坏。”
“呵呵呵···”
岩井贞一轻笑起来,目光里闪动着了然神色,悠然问道:
“赤木先生,你说的潜伏者,不会在我公馆里面吧?”
赤木亲之笑而不答,端起茶杯啜饮了一下。
“阁下的意思,那就是这样的了?”岩井贞一大笑:“让我猜上一猜,不会还是那个行动组长,兼武术教官的夏吉祥吧?”
赤木亲之礼貌的点头微笑,等岩井贞一的笑声止歇,方才颔首答道:
“真就是此人,他有重大的犯罪嫌疑和作案动机,请恕我详细讲给您听。”
“请吧,阁下,您可以畅所欲言,我就不给您续杯和加方糖了。”
岩井贞一说着,对着桌子上的电铃摁钮摁了一下,办公室门立即开了,一名女文员闪身进来,向二人鞠了一躬。
就听岩井总领事拖长声音,对女文员吩咐说:
“让茶艺师来给赤木阁下重新沏茶,要宇治本茶,再拿一些羊羹、金万、八桥饼,桔梗信玄饼来,不能失礼怠慢了贵客!
顺便再把袁管事(雪岩)请来,告诉他有重要事务,我需要征求他的意见。”
他语速很快,每说一句,女文员便答应一声,而后躬身退出门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赤木亲之不由哑然失笑,等女文员出去后,继而摇着头说:
“岩井先生,难道处置一个支那间谍,还需要征求支那下属意见吗?”
“您说对了,我的公馆里,百分之八十是支那人啊。”
明知道赤木亲之话里有话,岩井贞一毫不介意的承认了:
“正是要这些支那精英感觉在建立自己的政权,自己的国家权力架构,才能让他们积极工作,发挥出最大的热情啊。”
现在趁袁桑没来,你先说说夏吉祥的问题,是又获得了什么证据,或者说得到什么新线索?
我相信以阁下的睿智,绝不会空穴来风,总有让他非死不可的因由吧?”
“承蒙夸奖,那我就简单说说此人的确凿罪状;
远的不说,夏吉祥他勾结外国社区的希伯来人,倒卖军需物资,并将财产和妾室私生的子女转移到海外,与英美鬼畜大搞走私贸易,
这些不可饶恕的罪行,都是油太元老会主动供述,并且由我们的特工证实过的,”
赤木亲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本来按照土肥圆阁下的意思,我们表面上佯装没有发现他们的计俩,暗地里要保留并操控这条走私渠道。
而其中的关键,就是要掌控这个夏吉祥的妾室子女,还有他全部的海外账户。
本来土肥圆的计划执行的很顺利,他启动在美国潜伏的‘花子’,成功俘获并策反了一个关键人物,一名叫万钧鸿的经纪人,
这个支那人利欲熏心,他不但跟着花子回到尚海,将夏吉祥的账户名目都交代出来,还顺带着把他一个小妾骗了回来。
而且夏吉祥另外两个妾室他也没放过,都被他成功哄骗,登上了返回尚海的美国货轮,大概本周末就会抵达汇山码头。”
听到这里,岩井贞一不由感慨一声:
“唉~~~精明而自私的支那人,这就是他们所说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吧,真得没有一点民族大义,一个没有魂魄的堕落族群啊···
啊,抱歉打断您了,阁下,请继续!”
赤木亲之咳嗽了一下,岩井贞一扭头一看,原来是袁雪岩站在了门口。
“袁桑,快进来,到这边坐!
这位工部局警务处的赤木先生,想必你不陌生吧?”
“岩井先生,赤木阁下···在下冒昧了,来得早了些。”
袁雪岩深深鞠了一躬,才低头走到沙发边上,沉声问道:
“阁下刚才说得,是夏吉祥吗,这个令人厌恶的刽子手,早就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