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蔚听了秦云何的决判脸色都白了白,抓着李芸的袖子,看起来比他哥还害怕。
李芸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冷着脸将袖子拽了回来。
林阐、高煜等人的脸上则终于有了些喜色。
“本官如今落脚城隍庙,县中百姓,但有冤屈、不平,皆可到城隍庙见本官。退堂。”
堂上堂下众人纷纷开始起身离开。
林阐、高煜等人显然还有些犹豫,应该还是想让秦云何处置田宗尧。
“林举人、高秀才,可方便随本官到住处一叙?”
二人求之不得,欣然应允。
回到城隍庙,秦云何让两人坐下才问道:“之前你们曾指控田知县故意拖延,迫使两曹层层打点,衙役下乡强行索取钱财这些,可有人证物证?”
二人面面相觑:“大人,我们可以作证,县里人都知道这事儿。”
“你们本人可曾因官司打点过,或者被压抑强索过钱财。”
二人摇摇头。
他们毕竟有功名,衙役还不敢跟他们强索钱财。
“你们可认识曾被逼无奈层层打点的人或被强索钱财的人吗?”
二人犹豫了一下,又对视一眼,才道:“大人,这事儿肯定有的。”
秦云何叹口气,果然这个人证还得自己找。
林阐、高煜也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有些讪讪的道:“大人,被强索过钱财的应该不少,我们回去找找。”
秦云何又问道:“另外,连加耗羡,大概是加了多少,田宗尧又巧立了哪些名目,这些你们可以整理一下吧?”
这个是最好查证的,而且这两个人就能作证。
林阐点头:“可以,巡按大人,我们回去就可以整理好。”
秦云何点点头。
“你们的印结可都被索要过钱财?”
林阐摇摇头,道:“我没有被索要过,田知县到的时候我已经中举。高秀才应该是交过的。”
高煜点点头:“是的,我当时交了十五两。”
十五两确实很高,但是只有高煜一个人的话肯定是不够的。
“你们回去多找些交过这个钱的秀才来作证,若有凭证最好。”
两个人听了立即答应,随后信心满满的离开了。
林、高二人离开没多久,差吏来报,说高远求见。
秦云何有点意外,转念又想,想必来谢自己并未重罚。
秦云何让高远坐下才道:“今日本官本有意放你一马的......”
未等秦云何说完,高远抬手打断:“今天在堂上,那秀才不依不饶,大人怎么也不能毫不做处罚。我知道大人已经很是开恩。”
高远难得的带了点苦笑:“也是我自作孽吧,还要谢大人未做重罚。”
沉吟片刻,高远才道:“大人……可是还没找到足够的实证处置田知县?”
秦云何略惊讶,点点头道:“确实实证不足,如今就是要处置也不会多重。”
高远道:“我打听到县中有一对异母兄弟争产,知县拿了大哥的好处,不承认弟弟的身份。那弟弟没能分到财产,也没钱支撑去府里告状,如今只能潦倒度日。
那大哥送的是一套祖传的棋具,如今应该就摆在知县大人家中,或可作为证据。”
秦云何没想到高远会主动提供这个消息。
没等秦云何作何反应,高远再次开口。
“我知道有一位秀才叫刘子真,曾经被人冒名给李芸具保,当时是教谕大人帮李芸做的。”
“冒名具保?冒刘子真之名给李芸做了一张保结?”
高远点头:“对。后来这个刘秀才知道后不同意,强索回了那张保结,他应该还留着那张保结。只不过他知道林阐等人的遭遇可能会有点害怕,如今天天躲在家里不出来。”
保结做假,这个事儿可比索要钱财还严重些。
秦云何听得更是吃惊。
他没想到,高远这么明哲保身的性格,竟会来给他连出主意。上次可说是为了将功折罪,这次呢?
“如今知县大人在任,很多人不愿惹麻烦,大人恐怕很难找到愿意作证的人。不如大人先找个由头将知县、教谕等解任,到时候大家自然都会来喊冤。”
秦云何心情复杂,他没想到高远想得这么周全。
秦云何想起那印结的事,问道:“高秀才当初找知县印结花了多少银子?”
高远一愣,才道:“我...没花银子。”
“没花银子?”
不是说印结都要花银子吗?
“我...交好的一位士绅跟知县大人有些交情,所以没有收我的银子。”
秦云何了然。
高远很快恢复如常,又道:“巡按大人,另有一句话生员不得不提醒。”
“你说。”
“林举人等人,确实有些公义,不过也确实有些私心,他们说的话难免会夸张。”
其实秦云何也想到了,只是没想到高远会特意来提醒。
高远继续道:“县中耗羡确实不低,不过依生员看并不足以到治罪的程度。各项捐税能做文章的不算特别多,基本都卡在可追究可不追究的程度。”
林阐等人虽有公心,但是做事实在没章法,只是意气用事。
而高远,虽然总在权衡利弊,看起来有些自私和凉薄,但做事却真是一板一眼。
秦云何没法定论哪种人更好。
但是高远,起码若真想做,是真的能把事儿办得很漂亮。
想到这里,秦云何不自觉又替高远打算,道:“这两年应该又要选贡了。你虽然停考了一科,但若能考入国子监,前途同样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