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听了半天的的秀才高煜冷笑一声：“嘁，窝囊，真是活该被欺负！不是你当初被逼的几欲寻死的时候了。就不该让林举人帮你。”
刘老倌听了这话似是轻轻抖了下，但依然佝偻着腰背，没接话。
“大人，他不肯说我替他说。”
高煜这话一出，刘老倌猛地抬起头，眼里有些惊急，明显是想阻拦又不敢。
“大人，当初这刘老倌因为歉收还不上田租，李家就逼他在自己家借钱还田租。
可是借的这个钱又要算利息，刘老倌全家累死累活一年不光没把钱还上，利息还越来越多，另还有新的田租要交……”
李芸却道：“他交不上租，找别人借钱也同样是要收利息的，与跟我借有何不同？租田交租，借债还钱，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吧，这也算罪过？”
这确实很让人痛恨，但也确实很难说是罪过。
“你家家大业大，真的缺刘老倌那一点田租吗？”
李芸愈加不屑：“我家不缺他就能不交了吗？他家既然租了我家的地，就该交租。若是所有佃户都不交租，那我家吃什么？”
高煜顿时又被气住。
“李芸，你还真是无耻。
软租本来就是可以缓交，你明知道再多缓一两季他家就能还上，你却趁着还没有收成就急催欠租，不就是为了逼他从你家借钱好收利息？
你家缺那点利息吗，如此算计逼迫一个佃户？”
“当时说好软租可缓两季，我已经给他家缓了两季，仁至义尽，凭什么要再给他缓一季？”
高煜一时哑口。
秦云何却心中一动：“刘老倌，你借李家钱，几分利？”
“回大人，三分利。”
“你借了多少，最后一共还了多少利息？”
“大人，我家借了六两，利息一共……还了三两四钱。”
秦云何点点头。
高煜又转回继续陈述。
“……刘老倌家实在还不上钱，李芸就逼着他家将孙女抵给他家为奴，抵掉利息。后来刘家依然还不上那钱，利息继续算，又要刘老倌将孙子也抵给他家。刘老倌要自己去都不行，就非要他家小孙子。
刘老倌觉着活不下去了要寻短见，正好被我瞧见，这才知道了事情原委。”
高煜恼恨的看了刘老倌一眼：“我当时心生怜悯，就找了林举人替他说情，这才让李芸免了他的利息，又缓了还钱期限。”
李芸听了这话却是轻嗤一声，脸色也很是不好：“我敬你们头上的功名才肯吃了这个亏，谁知道你们不识好歹！要说欺压，你们仗着功名让我免了利息难道不是欺压？”
林阐等人听了这话脸色也都很是不好。
林阐等人的行为肯定是义举，但是李芸收利息也确实天经地义。
除非佃户承认他是被逼着借的钱，否则，李芸收利息的行为虽然无耻，但是并不犯王法。
林阐半晌才说出一句：“你家缺那点利息吗？逼到别人不得已将孙女抵给你？”
秦云何摇摇头，这群士子碰上李芸还真是秀才遇上兵啊。
不过。
秦云何心说，李芸恐怕真是乡间横行惯了，真以为收利息天经地义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李芸，刘老倌的孙女确实是被抵折了利息吗？”
李芸道：“回大人，刘老倌的孙女确实是被抵折了利息。不过草民并未强迫，是他自愿抵给我的。”
刘老倌也赶紧点头：“是的大人，我是自愿将孙女抵给李老爷的。”
秦云何点点头：“刘老倌，你孙女抵掉了多少利息？”
刘老倌愣了下，道：“回大人，抵了三两。”
“这三两是算在你还的那三两四钱中吗？”
刘老倌显然不知道这个话该怎么回答，悄悄看了李芸一眼才道：“回大人，不在......”
秦云何这才道：“李芸，你可知律法不准以人妻妾子女抵折欠债？”
李芸和刘老倌都是一愣。
刘老倌赶紧道：“大人，是我自愿抵的，不是李老爷逼的。”
“幸好不是逼的，若是强行夺去，还要罪加二等。”
李芸显然根本不知道不准将人的妻妾子女抵折欠债的说法。
他似乎还有点儿不相信秦云何的说法，皱眉道：“巡按大人，他还不上债拿孙女抵债，民间一向如此，有何罪责？莫非他还不起钱，我还不能要债了吗？”
民间强迫欠债者用妻妾子女抵折欠债的确实不少，只是无人告，一般也不会追究而已。
但这不代表就可以用人口去抵债。
“负欠私债违约不还者，五两以上，违三月，笞一十。每一月加一等，罪止笞四十。
他还不起债，你自可到衙门告诉，自有王法治他。但你不该私自让他用孙女抵债。而且，”
秦云何看看李芸，道：“按律，无论借多少，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他借六两，无论多久，最多你只能收六两而已。他还你利息三两四钱，又用孙女抵了三两，业已超过......”
李芸听了这话，脸色变换不定，早已没了刚才的嚣张。
林阐等几个人听说竟然有律法能治他，顿时兴奋起来。
倒是刘老倌一脸苦色。
秦云何也不管众人反应，又道：“此罪已定，待会儿论罪，先说欺压地邻之事。地邻何在？”
高煜听了秦云何这一声立即上前拱手：“大人，生员即是他的地邻。”
秦云何挑挑眉：“你说说，怎么回事？”
“大人，李家霸道，日常就经常令人将田埂往各地邻田中赶，每每与其理论，常遭其家奴辱骂驱赶。
后来李家看上了我家的地，想要买去并入他家田亩。生员与他没有谈拢价格，他就不断喝令家奴来我家田中闹事，甚至还曾半夜毁我家庄稼......”
毁人庄稼。
秦云何皱眉，这李家还真是霸道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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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的意思是，不管借多久，最多最多，利息只能跟本钱一样多，不能超过。
不能用人子女抵债这个是参考清朝的规定，欠债不还的那个惩处也是参考清朝的规定——只是参考啊，本文本身是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