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秦云何这个巡按大人在这儿，估计章春当时就得转身走人。
秦云何对章育也是很无奈。
他明知道收银子的事儿一旦认了知情就更难翻案，却依然认了。
他明知道除了他自己的这一句话没什么能给自己证明，他还是认了。
这样的回答连秦云何都猝不及防，这种时候真的没必要这么坦诚。
秦云何的心情很是复杂。
虽说到时候叫来郎中一问也就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清醒的，但你起码狡辩一下啊。
秦云何看向一边的书吏王和，王和也正抬眼看他，看见秦云何看过去又连忙低下了头。
秦云何无奈的笑笑：“就算……”
按说这个话不该他说，所以秦云何点到为止没再继续。
“你不为自己辩解下吗？”
章育起身拱手：“大人，草民就是被人认为故意隐瞒实情与人具保才受罚，若此时此事也隐瞒，其他的话恐怕更不能让人信服了。
草民不曾隐瞒也不敢隐瞒，我娘收许其中银子的时候我确实知道，但是我们也说了会还。
而许家祖上曾为奴，我是真的不知道，也请大人相信。”
秦云何也挺无奈，他相信有什么用，得让别人信服啊。
虽都说是读圣贤书效圣贤法，但是有几个真的在这种情况下学做圣贤的。
“有什么人证物证能证明你确实不知道许家出身吗？”
章育沉默了。
那就是没有了。
秦云何又叹一口气，真的有种有心帮也帮不上的无力感。
“你既然说那钱是借的，后来你可还了？”
“回大人，我病好后跟堂哥凑了二两银子，本来说先还他二两，但是许肇没有收。后来出了冒考的事儿，虽然因为这个事儿被罚了，我还是拿着银子去还过，只是许家依然没有收。”
秦云何心里又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
若是事发前还了钱写个收据，可能后面还能辩驳下……
这时候有差吏进来禀告说郎中到了。
“带进来吧。”
秦云何说着又指指一边的凳子道：“你俩先坐下，待我再问问别人。”
这事儿若说有什么翻案的可能，只能是郎中的证词了。
郎中很快被带进来，一进来就看见章育兄弟俩坐在一边，略惊诧的看了一眼才跪下给秦云何行礼。
“草民王保佑见过巡按大人。”
“起来吧。王大夫，这次叫你来还是想问一下章育收许其中银子的事儿。你来说一说经过，详细一点儿。”
“是，大人。”王保佑略做回忆开始讲述：“去年正月里吧……”
“正月多少？”
王保佑愣了一下，道：“正月……廿一。去年正月廿一，章秀才当时染了风寒，我被章秀才他娘请去给他瞧病。
此前我已经给他瞧过几次也开了几次药，一直没见好转。
那天我就想着换个药方，又说起我医馆里有个很好的药丸对各种风邪侵体有奇效，只是有些贵。章母就说能不能赊两副药先把章秀才治好了，之后慢慢还。
当时许其中正到章家探望，应该是听见了这个话，当时就拿了两块儿银子出来给章母。”
“章育呢，他知道这个事儿吗，可有说过什么？”
“章秀才应该是知道的吧……”
秦云何气笑：“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
“回大人，我给章秀才诊脉的时候章秀才是清醒的……”
“那章育当时没说什么吗？”
“大人恕罪。当时有点混乱，我也没太留意章秀才，时间又有点儿久了……”
章育突然略有些急切的开口：“王大夫，你仔细想想，我当时就说了过后要给许其中写张借据的……”
旧的案卷里确实提过一句借据，然而那借据也被认定为章育后来为了脱罪补写的了。
这种情况，除非王保佑能证明章育确实提过写借据、还钱，否则，秦云何再怎么同情章育也是没有办法的。
“章育和他娘到底有没有提过还钱和写借据的事儿。”
“章育……他娘，当时千恩万谢的马上就去拿剪子要绞一块儿给我做诊金和药费……”
“章母有没有提过还钱的话？”
“好像是有这个话吧，时间太久我有些记不清了……”
秦云何皱皱眉，觉着王保佑有点儿故意的含糊，于是稍微加重了点语气道：“王保佑，你照实说，本来这个事儿你只是个人证，并无关涉。但是如果你故意作伪诬陷，那若被查证可就要担责任了。”
王保佑听了这话顿时紧张，眼神就有些躲闪起来。
秦云何又道：“你只管实话实说，本官只追究在本官的堂上有无作伪，至于此前有没有说谎，本官可以不追究。”
王保佑似乎还是有些为难，眼神飘了两飘才像是下定了决心，道：“大人，我记得当时章秀才他娘是说了当做是借的，日后会还钱的。章秀才当时虽然病势有些重，但是也说了句写借据这样的话……”
这话一出，章育似是轻轻松了一口气，倒是章春神情顿时舒展，一双眼期盼的看向秦云何，显然就等秦云何开口给他堂弟平反。
秦云何也略略松了口气。
虽然仅凭这一句证言改判略显牵强，但是至少有了个由头。
秦云何招来差吏，问道：“其他几个相关人员来了吗？”
“回大人，赵焕到了，赵家只派了一个管事来答话。”
秦云何点点头：“先叫赵焕进来。”
又对章育兄弟俩道：“你们俩先回去，本官还要找别人问话，等有了结果再叫你兄弟二人来。”
章春听了似乎有些失望，章育则赶紧起身施礼领命告退了。
“王保佑，你也先回去吧，之后若有需要再传你来。”
王保佑赶紧也施了个礼匆匆告退往外走，却迎面碰上了正进门的人。
“王保佑，你怎么来了？”
王保佑被吓一跳赶紧拱手施礼：“赵老爷，巡按大人找小人来问话。”
那人狐疑的瞧瞧王保佑，再没说什么，只是抬脚进了门，拱手笑道：“生员赵焕拜见巡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