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约、敕令、公告当天就都发出去了,钱粮簿和案卷也由县衙的书吏送来了。
不得不说,启县知县办事效率很高,秦云何心里称赞。
这边的钱粮簿和案卷去年田汾来时已经刷核过一遍,秦云何做起来轻松不少。
这天,秦云何正在复核一个近期的案卷,突然听到门外有喧闹声。
“河生,去看看怎么了?”
河生匆匆出去又回来:“大人,门外有人喊冤。”
秦云何放下笔,道:“让差吏将喊冤的人请进来。”
“是。”
很快,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被差吏带进来。
中年男人一见秦云何当即跪下,手中举了一张状子道:“草民许肇替许家、替我家小儿诉冤,请巡按大人为草民做主。”
秦云何让他起身,又令人将他手里的状子呈上来。
告状人许肇,自称他的儿子许其中受人诬告祖上为奴仆,清白身不够三代,丢了县考资格,请巡按做主。
其实对于田御史定案的案子,秦云何还是比较放心的。他既然这么判了,那大概率应该是查实了的。
但是想到田御史对贱民的厌恶和严苛,秦云何还是准备重新再查证一下。
秦云何一边吩咐王和将许其中的案卷找出来,一边问:“你先说一下你家祖上赎身为民的经过。”
“是,大人。小人的曾祖父许有福曾因家贫无法卖身给了当时的赵员外家。当时说的就是准许赎身的。
我曾祖父性子踏实办事可靠,很得赵员外的倚重,后来还慢慢将他提拔成了管事。两人名为主仆,实际更像朋友。
赵员外待下人本就宽厚也大方,平日待下人就不错,对我曾祖父自然更是多有赏赐,渐渐的曾祖父就累下了一些积蓄。
有了积蓄我曾祖父就开始考虑后代的前程,所以就找赵员外赎了身。如今到小儿许其中这一代,已经三代清白了。谁知道却有秀才赵焕,因为挣一块墓地没有成功,他就怀恨在心,竟然举发说我家直到我祖父那一辈还是奴籍,不能参加科考。”
秦云何听他讲述完毕又去仔细看案卷。
案卷中许家的说法跟许肇是一致的,自称从许肇曾祖父一辈就已经赎身。如果这么算的话,到许其中,确实刚好可以参加科考。
但是赵家旁支的赵焕赵秀才却声称许家是到许肇祖父那一辈才赎身,也就是至少要再等一代才许科考。
而赵焕之所以这么肯定的说,是因为他就是那赵员外一族旁支的子孙。他自称年幼时去堂伯父家拜年,许肇的爷爷许双贵还在堂伯父家做小管事,喊他都是焕少爷。
是后来许肇的爹稍微大一点了,许双贵才赎身为民。
案卷中显示,田汾着人查了户籍,许双贵确在民籍,只是并未标明他之前是否为奴。
但是田汾最终还是采信了赵焕的说法。
因为有上岁数的人证实,以前许肇的祖父活着的时候对赵焕确实还挺恭敬的,叫焕少爷。
看许肇的岁数,莫说他祖父了,他父亲如今都不一定还在世,这个事儿查证起来恐怕就有点麻烦了。
“你如今来可是有什么新证据了吗?”
许肇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道:“回大人,小人找到了曾祖父当年的赎身文书,请大人做主。”
王和将那张纸接过来递给秦云何。
秦云何拿过来看了看,确实是一张赎身文书,看纸张确实像是有不少年头了,看赎身时间是七十六年前了。
秦云何正反面仔细看了看,看不出什么端倪。
“之前为何不拿出来?”
“回大人,这东西年头太久,之前找不着了,这是最近才找出来的。听说来了新的巡按大人,小人赶紧就来找大人伸冤了。”
“赵员外的子孙如今可还在县中?”
“回大人,赵家现在都是小辈儿当家,岁数小,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儿的。”
“我会着人去查证实情,你先回去,查证后本官自会再着人传你。”
许肇自然也知道这事儿查证麻烦,所以磕了个头就告退了。
秦云何叫来差吏:“你带两个人去请一下赵家如今的当家人明日到堂,另外让人去传一下赵焕前来。”
赵焕举发确实可能存了私心,但是有私心也不是说就一定说的是假话。
这边告一段落,没多久又有差吏进来禀告说又有人来喊冤,秦云何又让把人带进来。
进来的中年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短打扮,一进来就跪下磕头。
“草民章春见过巡按大人。”
秦云何叫他起来后,问道:“章春,你有何冤?”
“大人,我是替我的堂弟章育喊冤。
我堂弟本是县中廪生,前途光明,受人尊敬。
去年县试之前,在不知道许其中出身的情况下给他出了保结,被前一个巡按大人革除功名并杖责。
可是,另有几个与许其中具保的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前一个巡按大人处事不公,草民替堂弟叫屈,求大人替我堂弟做主!”
“章育?”
秦云何又将之前许家的案卷拿过来细看。章育正是许其中冒考案牵连到的廪生。
其实秦云何看着还挺可惜的。
廪生都是县学里成绩优秀的生员,将来很大概率是能中个举人的,结果因为具保就被革除功名了。
秦云何又仔细看看经过,道:“你的堂弟章育是因为明知许其中的出身,收了许家银子给许其中具保,品行不堪为秀才才被革除功名并处杖责的。”
“不是!”章春立马道:“大人容禀。我堂弟绝对不知道许其中祖辈出身。那都多少代之前的事儿了,我堂弟怎会知道?
我堂弟给人具保一般都是收个二三百文而已,就是给许其中具保也只收了二百文。
至于案卷中说的那几两银子实在是多有隐情。
其实是我堂弟当时染了风寒,病势又急又重,人都有些要不行了。本来家中积蓄就不算太多,请了几次郎中就捉襟见肘了。
正好这时候许其中来探望,正赶上郎中来瞧病,我婶娘已经拿不出钱来付诊费和买药。
许其中得知当即就给了我婶娘几两银子。我婶娘一心等着这钱救命呢,哪里会想那么多?
而且我婶娘当时就说了,那钱会还的,会还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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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说一下哦,皂吏是子孙后代都不准科考,奴仆的话,是三代清白之后,子孙可以参加科考。(咱也不知道为啥对皂吏特别严苛,虽然皂吏很多是混子出身,但也不至于就世世代代前途都让堵了吧。没写到冒考案之前一直以为皂吏也是三代之后可以科考)